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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對上視線了。

兩人的眼神稍微碰了一下，江姜立刻移開視線，移動的度太快了，以至於眼睛都有種要抽筋的錯覺。他摸鼻子的那隻手移動到了自己的臉上，稍微按了按，只覺得燙得要命。

這麼黏黏糊糊實在是很不像他，江姜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本來就毛絨絨的腦袋更加亂七八糟的了。

他鼓起勇氣，想要大聲說話，臨發出聲音前聲音又柔和得跟小貓似的：「那個，我們趕緊去第二住院大樓吧，趕緊把心火滅掉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你還有課呢。」

葉冗趕緊回答：「都聽你的，姜姜。」

江姜立刻轉身就走，但是步子放得很慢，等葉冗三兩步跟上來跟他並肩而行時，他才稍稍加快了步伐。

昏黃的路燈照亮了小徑的路，這條路看起來經常有人行走，地面上鋪著的青石上那深刻的紋路都已經被磨平，僅剩的紋路中能看到墨綠色的苔蘚。

小徑兩旁全是綠化，灌木叢中，草叢中，蟲鳴尖銳又空靈。夏天的蟲子不止一隻兩隻，幾十上百隻蟲子蹲在草叢裡，震動翅膀發出聲音，明明是熱熱鬧鬧的聚會，卻顯得空曠。

葉冗跟在江姜身邊，昏暗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葉冗跟江姜並排行走，如果是平時，他會小心翼翼地靠近江姜，因為身體和心靈都在叫囂著要靠近，想要接觸，想要感受江姜的體溫。

但是今天，他們離得這麼近，兩人的手臂行走間似有若無的交錯而過，幾乎能感覺到雙方的汗毛互相刮過，他也沒想著要靠過去。

雖然身體沒有貼近，但卻感覺心靈靠近了，這更讓葉冗感到滿足。

他不看蟲，不看樹，不看任何的風景，側頭去看江姜。昏黃的燈光打在江姜的臉上，給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打上了清晰的二分線。

江姜的臉跟他不同，江姜的五官充滿了攻擊性，而他的樣子卻柔和得多。歸根結底還是江姜自己喜歡這樣的，想到這裡，葉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

雖然心火很影響他的狀態，他甚至覺得，如果放任心火一直在他心裡燒，可能有一天會燒到江姜的身上也未可知。但是在心火狀態下，他可以無所顧忌的翻閱自己所有的記憶，而不用擔心會被世界意志所阻止。

只是心火不能一直燒下去，等一切結束後，他也會將這一段記憶封存。

他原本只是一個概念，是剛剛成形的稚嫩意識，遇到了審美自由的幼崽江姜，於是長成了對方最喜歡的模樣。他是幸運的，剛剛逃出鎮壓，就遇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江姜拿著手機快回復著信息，告訴胡重錦他和葉冗今天可能不會回去了，如果宿管問起來，實話實說就好，反正他們能力系在遇到這種危機事故的時候，是享有特權的。

他快打完字，把手機收回口袋裡，轉過頭跟葉冗對上了視線——那雙銳利的眼睛微微彎起，於是刻進骨血里的攻擊性被沖淡，少年看起來甚至可以稱得上柔軟。

冷酷者溫柔，最是讓人難以招架。

僅僅只是看著江姜，葉冗就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像是長久渴求的精神被露水滋潤。被這麼看著，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被愛的錯覺。

他想這一定是錯覺，但即使是錯覺，他也足夠喜悅。

這時候，江姜突然向他靠近，原本就相隔極近的皮膚緊緊貼合，他們手臂挨著手臂，然後是腦袋靠著腦袋。江姜湊近了葉冗，聲音裡帶著些興奮，又有些警惕：「葉冗，我們到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已經感染了更多的人啊？」

葉冗的耳朵本來就又紅又燙，被這麼近的氣息吹過，整個人都精神了。

「我不知道。」葉冗抬頭看著眼前高大的住院部大樓，第二住院樓並不是傳染病院，傳染病院是另起的，在距離這裡好幾公里以外，所以裡面住的其實也是一些普通的病人。

江姜也沒指望葉冗給他答案，葉冗牌許願機在面對許願機自己搞出的麻煩面前是無能為力的。

第58章

第二住院樓是一棟獨立的大樓，並不與醫院其他建築相連，位置也比較偏，甚至不如後來修建的第三住院樓。

但是也有好處，那就是環境清幽，出門就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從窗戶往外看也能看到。

江姜有些感慨的摸了摸門口的樹，他還記得這棵樹，十幾年前的它看起來比現在要小不少。

「我們快進去吧。」葉冗輕輕推了推江姜，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雖然江姜什麼都知道了，但他還是難堪地想要隱藏起自己的情緒——嫉妒一棵樹的糟糕情緒。

江姜被推了一下，有點吃驚地轉頭看了葉冗一眼，然後，他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有點驚慌的把頭轉回去，聲音中都帶上了一點微不可查的緊張顫抖：「啊，啊好。」

又安靜下來了。

葉冗也沒心思嫉妒一棵樹了，他也慌忙收回手，剛才碰到江姜的那些手指像被火燙傷了一樣，從指尖一路燙到了臉上。

他垂下頭，跟江姜並排走進第二住院樓，沒有人說話。

如果是以前，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就算沒人說話也是非常閒適的，因為他們早就習慣了對方的陪伴。

葉冗習慣了表露出的愛意被忽視，也習慣了兩人之間坦然的相處，但當一直懵懂的人開始審視這份陪伴的意義時，和諧的氣氛就變得奇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