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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皱着眉:“我有父母在上,也有殿下需要效忠,还有你跟沐大人共事,如何会一个人也没有?”
“谁知道呢?”柯鸿雪目光缓缓上抬,望着墙上点着的一盏蜡烛,冬夜少有飞虫,却仍有早早醒过来的白蛾绕着火光飞,“我只是觉得,或许一开始我们都选错了。”
容棠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审讯室内嚎叫彻底停止,柯鸿雪吸了口气,转眼又变成玩世不恭的浪荡子模样,勾着狐氅就要转身。
容棠一急,想要提醒他别忘了正事,柯鸿雪笑着道:“我会记得提醒学兄,倒是世子爷你,纸糊一般的身子,才真的要珍重。”
容棠不太在乎,毕竟这幅壳子他只用这几年,到最后就算真的病死了,按他的理解也只不过是报废而已,最多就是期间经历的痛苦确实让人恼火。
他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身子,那晚也没进去跟沐景序打一个照面说说话。
回到宁宣王府之后,他在院内躺了许久,时不时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第一场雪下下来的那天,容棠呆呆地望着窗外,说不清自己是在等人前来传信,还是不希望有人来。
他等了一整个白天,细雪洋洋洒洒,晚间月光映衬在积雪之上,恍如白昼。
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告诉他噩耗,容棠一开心,身体竟好了不少。
大雪下下停停,持续了五日,第五天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得跟往常一般了。
他想要出府,然后收到了卢嘉熙的拜帖。
小卢大人当时入了礼部,负责一应庆典事宜,他垂着脑袋,满脸迷茫,见到容棠的时候费劲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意。
容棠霎时间比卢嘉熙更加迷茫。
然后他听见卢嘉熙说:“世子爷,沐学兄走了。”
一应丧仪全都是柯鸿雪一人打理,沐景序名义上的父亲年老体迈,远在临渊学府,对外的说法是不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要瞒着他。
容棠去吊唁的那天,柯鸿雪换下了惯常穿的那些颜色鲜艳的锦绣,着一身素白丧服,披麻戴孝,一身打扮分明超过友人应有的规格。
容棠没见过他哭,就连吊唁和出殡,柯鸿雪也没哭。
他长袖善舞、游刃有余,行走在汲汲营营的名利场上,丧礼上也少见哭哭啼啼的声音,满是清风明月般的雅致。
安静极了也清雅极了,他没请那些吹唢呐的喇叭班子,只请了陀兰寺的僧人昼夜念往生咒。
宾客来往皆静,似是恐声音大一点就惊了沐景序的往生路。
容棠前去上香,看见年逾七十的柯太傅不顾尊卑,跪在蒲团上整整齐齐地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角落里僧人口中念着晦涩的梵语,容棠落过去一眼,个个面色从容,沉稳厚重。
其中一个面相格外俊朗,剃了度留了戒疤,闭着眼睛安静地念往生咒,宛若大殿里经年累月锈蚀了金身的古佛。容棠多看了一眼,可再等移开视线的时候,脑海中已经不记得那僧人的长相。
宿怀璟从院门踏进来,无言走到棺材前,规规矩矩地鞠了三个躬,既不过分恭敬,也不失礼不尊,只像吊唁寻常同僚一般,上完香就要离开,视线落在容棠身上一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做了罢。
他跟柯鸿雪打过招呼便要走,柯鸿雪一直噙着笑意的表情却骤然沉了沉,容棠终于在他脸上看见仿似无言的悲伤。
他低声问:“宿大人三日后可在京城?”
宿怀璟莫名:“自然是在的。”
“学兄需要停灵三日,之后我若是想找你,该去哪里呢?”柯鸿雪问。
宿怀璟不理解,但仍旧回答:“柯少傅尽可去御史台寻我。”
柯鸿雪点点头,身形一侧,伸臂向前,低声道:“慢走。”
容棠只当这是葬仪上的一个小插曲,并未过分留心,直到沐景序下葬,盛承厉语调清浅地跟他说:“少傅昨夜去了御史台。”
外间又在下雪,好像天地都为沐景序披上了白装。
容棠知道盛承厉心有疑虑,费尽脑汁打消了他的疑虑。然后过了两天,他在院中烘火,宿怀璟不知怎么进了宁宣王府,敲响了他的房门,笑着问:“世子爷,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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