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器灵（第1页）

阿安出了门，有些犹豫，似乎一时搞不清楚该往何处走。此时，我从她后面跑了出来，对她说：“阿安，你是要去看阿金吗？”

阿安似一下子反应过来，将我推向店铺内，十分认真地嘱咐我：“回去乖乖呆着，不要出来。”

我看了阿安一眼，转身跑进了铺子，将木门缓缓地关上，可又仍不死心地留了一个小小的门缝，通过那个小缝偷偷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阿安很快就从我的眼睛里消失了，可没过一会儿，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男人从阿金的店铺走了出来。天很黑，我只能隐约看到那男人的身影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地从我门前走过，我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那男人当真如同有了什么仙法一般，将身影藏在黑暗之中忽明忽暗。

我一时有些害怕，向后走了两步，踢到了门口放着的木头小板凳，声音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男人停下脚步，不再消失，而是站定后转头看着关着的木门，亦或是，看着门后藏着的我。

我紧张地用双手捂住嘴巴，不过好在，阿安及时从男人的身后追了过来，二话没说就同那男人打了起来，我瞧着阿安的架势，那面具男似讨不到什么便宜，心里又担心着阿金，便从店铺后门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阿金的店铺内。

店铺里黑乎乎的，一盏油灯也未点，我小声地喊着：“阿金……阿金……”

黑暗里，一阵轻不可闻的呻吟声传进了我的耳朵，我摸索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就踢到了地上的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还被一种黏糊糊的液体弄脏了鞋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我隐约猜到了那黏糊糊的液体是什么，“阿金，是你吗？”

地上躺着的人再次呻吟了一声，我跪在地上，将阿金的头放在我的膝盖上，带着哭腔说：“阿金，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儿阿安回来会救你的。”

阿金的头在我的膝盖上蹭了蹭，说道：“那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已拥有了晶，假以时日怕是谁都无法拦住他了，好在……”

阿金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继续说道：“好在我为他做的面具中放的灵石粉末极少，并无法一直为他掩盖行踪，平儿，我告诉你之事，你还记得吗？”

我哭着回答说：“记得，都记得，要把镯子给阿安，我都记得。”

阿金笑了一下，说道：“谁说我们平儿是痴儿，这不是聪慧得很嘛，不过我忽又想起一件……那人杀我之时说的是若留着我，我又会为那方做器物，那方杀了他两次，如今，该轮到他去做煞罗未尽之事了，他……怕是很快就会去找老头儿……若是让他找到老头儿，恐怕老头儿也是同我一样的下场，你……你告诉阿安，她若是能找到老头儿，定要让他藏好了，这……算是我无识族匠人说给这世上仅存的商人的一点点临别赠言吧，都是一样的，存活了几千年……孤独遥远的……”

阿金的话还未说完，头就从我膝盖上滑了下去，我哭着喊他：“阿金，阿金，你话还未说完呢，阿金，你醒醒啊。”

可是阿金没有醒过来，我知道，他死了，阿安说过，人死了就是不能动了，没有气儿了，要离开这世上了。人死了以后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他们，若是个善人，来接他们的人会带着他们同挂念的亲人、朋友道别，走过一段路，渡过一些欢喜的日子，然后再去投胎。

若是个恶人，亦会有人来接他们，接他们的人长得凶神恶煞，甚为恐怖，见面便会为他们带上脚铐铁链，一路上催促他们往阴森恐怖的地方行进，到了地方，又会被油锅炸，被火烧，烧上数万年方可去投胎，做些蠢笨的猪，瘸腿的狗之类。

阿金如此善良老实之人，定是要被带去过欢喜日子的，我这样想着，心中便宽慰了许多。我学着阿安曾经做过的模样从袖中掏出我的棉布小手帕，盖到了阿金的脸上。

可是就当手帕盖到阿金脸上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即便是知道阿金不会被油锅炸，被火烧，会有好的吃食，会在漂亮的地方歇息，或许还会投胎到王公贵族里面，过好下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这一世的阿金终究是不在了啊，那个能够对着我憨憨地笑，会给我拿脯子，拿肉干，会在我问问题时，不厌其烦地讲述如何打铁，无识族又是怎样的那个人终究不在了啊。

锦衣玉食的阿金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或许会很好看，白白净净，不会害羞地低下头，他或许会很富有，可他给果干的那个小孩不会是我，他笑着摸头的那个小孩也不会是我。我越哭越伤心，直到阿安自门外蹒跚地走了进来，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我在她怀中抽泣着，哭声逐渐变小。

当我停止哭泣抬起头，我看到阿安的身后站了两个人，那两人穿着一黑一白，长相倒并不凶神恶煞，反而有些好看。我抽了抽鼻子问那两人：“你们是来接阿金的吗？”

白衣人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眼阿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阿金，你要去过欢喜日子了，下辈子还会做富人，不，做皇子哦，阿金不怕。”

白衣人看了看我，嘴唇轻启，后又合了上去。随后，他身旁的黑衣人轻轻抬了抬手，我便看见一点微弱的银白色的光自阿金身体内浮现出来，那光点落入黑衣人手中，成了一块银白色的小牌子，随后便没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