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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蘭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淚水盈於眼眶,她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讓它落下,「倘或我也是嫡女,是不是也能嫁給奕表哥?」
梨香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姑娘,如今正是恰當時機。咱們只是暗中幫了太太,倘或能成事,由太太統管錢財,她從指縫裡漏一星半點與你,也能謀個好去處。倘或不成,咱們也沒損害,無非是眼巴巴地瞧著大姑娘帶著豐厚嫁妝去國公府。兩相權衡,端看姑娘您是怎麼選的了。」
「嗯,我明白了。」清蘭雙眼通紅。
「姑娘曉得道理就好。」梨香點頭道,「時辰不早了,我為姑娘更衣罷。太太早早打發人來叫哥兒姐兒一齊去祿安堂,今個兒……怕是有大事了。」
清蘭好似還陷在某種掙扎的情緒里,呆呆愣愣地點頭,順從地任梨香擺弄。
去祿安堂的路上,清蘭恍恍惚惚,她心裡無比清楚,太太這是得手了,挑著今日發作。
腦海中像有兩個小人拉扯著她,令她糾結萬分。一個小人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忘恩負義,如果還有半點良心,就去給大姐姐報信!而另一個小人卻甚麼話也沒說……只是化作了程奕的模樣,溫柔地對她笑。
她知道,即便是幫了太太,她一介庶女,能嫁給程奕的希望仍然渺小。但是,如果任由大姐姐坐擁豐厚財產,她更是連最後的念想都湮滅了。
梨香:「怎麼心不在焉的,想甚麼呢?姑娘。」
「沒甚麼。」清蘭從思緒里抬頭,眼底的猶豫已然消失,她緩緩道,「你方才說得對,我總要為自己拼一回。」
雖不知一向懦弱的二姑娘,緣何今日這般果決,梨香卻樂於看到她身上的變化。
穿過一道遊廊,正好路過書房,清蘭還在想著心事,一抬頭,卻陡然令她眼前一亮。
「父親!」
前頭正是今日休沐的曲元德,他正從書房出來,瞧見二女兒,適時擺出慈父的笑容。
「是蘭兒啊,這是往你母親那去?」
「是,我正要去給母親請安。」清蘭乖巧答了,她覷著曲元德疏離的神色,不願放下這個難得與父親談話的機會,刻意挑了話頭道,「我姨娘近日纏綿病榻,常常念著父親呢,若能得父親的探望,想必身子也能好上不少。」
曲元德淡笑著,卻不應她的話,只說道:「既病了便去請郎中,不必拘著銀錢,若不夠,只管同太太說。」
這樣的場面話,清蘭從小到大,不知聽了多少。
父親說話溫文爾雅,一貫的慈父模樣。可她知道,她這個庶女之於父親,如同貓兒狗兒一般無足輕重。
起初還不解,直到三年前的一次偶然,她不小心撞見了府中老僕閒聊,提及她並非是四姨娘親生,而是父親背著當時的夫人阮氏在外與青樓女子所誕下的孽種。那青樓女子據說是父親的摯愛之人,可阮夫人卻不能容忍,強行去母留子後,她被抱回府中交由當時並未生育的四姨娘撫養。
清蘭還處於孺慕母親的年歲時,不知四姨娘為何待她這般冷漠。皆因四姨娘搶她來,是為著替不能生養的自己掙一份寵愛。卻不成想,她這個女兒不僅不能帶來父親愛屋及烏的垂憐,甚至更添幾分疏遠,越發不踏足蘅香院了。
受盡苦楚時,清蘭總是忍不住想,若是傳聞中她那位父親摯愛的生母還在,她是否不用活得這般小心翼翼?
今日也不知是受了甚麼鼓舞,清蘭覺著自己生出幾分勇氣,心裡想著甚麼,也就照實說了,她抬頭看向曲元德,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父親,我……很想知道我的生母是甚麼樣的人。如若她還在世,父親會更憐惜女兒嗎?」
她的話沒能得到想像中的勃然大怒或是哀戚傷感,曲元德甚至笑容都沒變一分,語氣慈和道:「莫要聽外面的流言,免得傷你姨娘的心。好了,時候不早了,我還有要事,你快去你母親那罷。」
「……是,父親。」清蘭失落地低下頭,剛轉身,又聽到曲元德叫她,她欣喜地回頭,以為會是一番肺腑之言,卻只聽他問道,「懿兒今日也去祿安堂嗎?」
清蘭一怔,沒反應過來,訥訥道:「想必也是要去的,太太今個兒把我們都叫齊了。」
曲元德好像是不經意問的,「唔」了一聲便揮手示意她退下。
「那女兒告辭了。」清蘭眼底的光漸漸黯淡,無論是誰,好像都只看得到大姐姐……
目送著她走遠,曲元德招手喚來李管事,語氣不辨喜怒,「遞帖子與邱大人,推說我身體不適,不便赴他家的雅宴。」
身為心腹的李管事轉瞬便知主子另有打算,眼珠一轉,遲疑道:「太太上回不是還答應了老爺,若要同大姑娘交涉,必會告知老爺您嗎?想必今日只是尋常請安,何至於將邱大人的宴給推了?」
曲元德輕笑一聲,冷淡道:「那婦人是個有主意的,陰奉陽違慣了。她現下無非是要搶先發作,威逼懿兒鬆口,好順理成章接管那筆錢財。屆時木已成舟,我也說不得甚麼了。」
李管事道:「那老爺是要插手管這件事?」
「自然不是。」曲元德拂了拂衣裳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淡淡道,「讓她們先鬥法也好,若懿兒連陳氏這關都過不了,想來也不必我出面問那遺囑了。」
李管事一點即通,「那我著人暗暗將綺夢閣開了,好教老爺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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