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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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刘彻摸着他的头笑了笑,又将画递给了黄门:“去吧,新画朕明日就要见到。”
小黄门不敢耽搁,接了画就退下了,经过钩弋夫人身旁时,也恭敬地行了个礼。
刘彻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道:“朕乏了,夫人带弗陵去休息吧!”
钩弋夫人甚是乖绝,帮他盖好了被褥后拉着弗陵出去了,在踏出天子寝殿的那一刻,她暗自窃喜,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她前几日就在天子的案前看过,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含义。可不管心里有多高兴,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因为她知道,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只要太子的名分一日未定,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一刻也不能松懈。
次日,黄门令将画好的新图奉上,天子当着众人的面将画赐给了光禄大夫霍光,虽未明言,但欲立少子的心思昭然若揭,此后几日,原先私下议论的人也开始明目张胆地讨论起来。
“恭喜夫人,现在外面都在传主上马上就立太子了,待皇子的名分一定,皇后之位就非夫人莫属,夫人总算……”奉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钩弋夫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服侍的宫人立刻闭嘴,不敢再言。
见她识相,钩弋夫人也没有再追究,她不是不喜欢别人恭维,只是她心里明白现在说这些话还早,天子有立少子之心,却迟迟不肯为弗陵正名,无非是还对那些往事耿耿于怀,按照现在的形式来看,太子之位迟早都是弗陵的,她不能急,可皇后之位……老实说,她还不敢想。
服侍天子近十年,钩弋夫人深知天子对那位皇后的情分非同一般,他可以无数次地缅怀自己的儿子,却对那位陪伴了他近五十年的皇后只字不提,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因为他不敢。裸露在外的伤口,往往是可以治愈的,只是需要时间,而隐藏在身体里的创伤才是最为致命的,看不见摸不着,想要治疗都无从下手。钩弋夫人不觉得天子会在这个时候撕开自己的伤疤,将血淋淋的伤口公之于众,另立新后。
想到那位卫皇后,钩弋夫人轻轻叹息,很小母亲就教她唱过那首卫皇后歌,还将卫皇后的故事讲给她听,那个时候,她虽然羡慕,却总觉得那不过是一个被命运眷顾的女子,如果老天给她一个机会,她也可以做到这样。直到后来她进了宫,她才知道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服侍这样一位喜怒无的天子,她深深体会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为了生存,后宫的女子不得不向老皇帝谄媚邀宠,伏低做小,只有卫皇后是个例外,即便是年老色衰,夫妻感情失和,她也能得到老皇帝的敬重,即便是面对日渐昏聩暴戾的皇帝,年迈的卫皇后没有屈服,以那般刚烈的方式与天子决裂,把自己变成了一根刺,生生地扎进了天子的心里,钩弋夫人是打从心眼里敬佩她的。
出身那样卑微的一个人,能在至尊身边相伴近五十载,还稳居三十八年后位,这样的女子绝不简单,绝不是普通女子可以相提并论的,即便是以“奇女子”自居的钩弋夫人,也自认为不及她,珠玉在前,对于那个位置,钩弋夫人根本不敢想。
相比较而言,还是太子之位谋划起来更容易一些,毕竟大汉江山可以没有母仪天下的皇后,但不能没有继承宗庙的太子,特别是在天子老迈多病的情况下,只要弗陵成了太子,将来继承帝位,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那么当不当这个皇后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她们母子就能脱离苦海了,钩弋夫人又立刻精神起来,打量了镜中如花似玉的自己,露出一个温婉的笑颜,调整好心绪后,起身去往天子的寝殿,越是这个时候,服侍天子就越要勤谨尽心,她不敢有分毫懈怠。
年迈的天子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美丽的少妇,依稀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
那一年她十六岁,独自一人在溪边浣衣,一头飘逸的长发,只用一根雪白的绸带轻轻拢着,乌光可鉴的发色衬得她肌肤胜雪,即便不修任何粉黛,也依然如出水芙蓉般粉雕玉琢,清丽动人。出于对美的呵护,他没有去打扰她,而是躲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上偷看。
她洗完了衣服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脱了鞋袜,躺在了一颗大石头上唱起了歌,温柔细腻的嗓音就像初春的清泉一样,令他的心头荡起一丝涟漪,他听过不少人唱歌,但能唱得如她这般动听的却没几个,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春的气息。
他屈从于自己的内心,悄悄走近了她,却不料吓到她了,惊慌失措之下,她弄伤了脚,他心疼不已,便亲自动手替她包扎,说实话,这般不由自主地讨好一个女子,他是第一次。春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乱了他的心,在得知她没有心上人的那一刻,他心里便打定了主意,要做她的心上人。
因为那情不自禁地一个吻,恼羞成怒的她对他破口大骂,还被她弟弟打了一拳,他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可是为了她,他心甘情愿,幸而,他的付出没有白费,他取得了她的谅解,也渐渐占据了她的心。那一年的春天,他过得无比糟糕,但却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与众不同。
“陛下……”看着天子身体明显一晃,钩弋夫人微微一笑,极尽温柔体贴的道:“陛下,药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近几年,天子不是对弗陵做出这种反应,就是对她,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并不在意。
那一勺又一勺的汤药灌进嘴里,确实足以令迷糊的天子清醒过来,喝了两口他便挥手示意不再喝了,又看着钩弋夫人道:“夫人今年多大了?”
钩弋夫人也没有坚持,放下药碗后道:“妾今年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岁……天子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二十七岁时的情形,那一年田窦之争刚过,他的母亲和舅父联手逼死了窦婴,他吓死了自己的舅父,还把母亲也气病了,这才彻底摆脱了母亲和舅父的桎梏,独揽政权。
“夫人正当盛年啊”,他牵着钩弋夫人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陛下也老当益壮,太医令说了,这些小病打不到陛下,待服下这几帖药,陛下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钩弋夫人将他布满老茧的手贴在脸上道:“到时候陛下想去哪里,妾和弗陵都陪陛下去。”
他捏了捏这张年轻姣好的面容,面无表情地道:“如果朕是去死呢,夫人也愿相陪?”
钩弋夫人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笑道:“妾愿与陛下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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