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夜宿车马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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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时期民间禁不禁火枪?答案是也禁也不禁。从顺治时代起,清廷对民间火器一直处于左右摇摆的态度。
一方面,任何一个王朝都不会乐见民众持有先进武器,老百姓的武装越垃圾,官府的镇压成本就越低。这就好比火枪出现前,历代官府都是禁弩、禁盔甲一样。
根据大清律例相关规定,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号带之类应禁军器者,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呵呵,以上条例完全就是袭自大明律,一字不差。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古代的政府管理能力上讲,彻底禁绝民间火器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在康熙四十八年的时候,针对兵部上奏永禁鸟枪的请求,康熙的答复是,天下治理之道,关键是政事上的得失,跟火器没关系。再说天下有谁能比吴三桂的火器多?火器不足恃,就这么地吧!
虽是这么说,可到了雍正时期还是对火器做了明确规定,即枪长不能过一尺五寸,每家只能有一杆。而且如需使用火器,必须呈报官府。一尺五寸长的火绳枪,充其量也就是个手铳,再加上官府对硫黄和硝石的严格管控,使得民间的火器很难对清廷统治构成威胁。
清代火器大量进入民间恰恰是雍正、乾隆时期,之所以在一段时期要严格管控,主要是在福建、广东的土客大规模械斗中,火器的身影频频出现,甚至还动用了土炮。这尼玛就太过了!
事实上在乾隆中叶以后的华北地区,严禁民人持有火器、硝磺的律法几成空文,两米长的鸟枪很普遍,一次买二三十斤硫黄硝石的例子也有。在地方官员那里,只要别惹出大篓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另外一个有趣的事就是,别看华北地区民间的火枪很多,但是在盗匪团伙和反清起事的过程里,火器用的却不多。要知道两米长的火绳枪从准备到击需要很多步骤,熟铁打造的枪管又死沉,还不如刀枪好上手,抄刀子直接砍多带劲啊!
到了乾隆四十二年的时候,时任山东巡抚国泰有鉴于清水教作乱时绿营战斗力低下的问题,曾上奏让所属民壮操练鸟枪,大有“藏兵于民”之势。而乾隆则对此严词训斥,并密谕各省督抚,其理由是:
“。。。。。。况火药所关甚巨,亦未便散给人役。若概使演习鸟枪,并令熟练进步连环之法,于戢暴防奸之事,并无裨益。况各省训练纯熟火器者多人,则又不可不豫防其弊。即如前年山东逆匪王伦滋扰一案,幸若辈乌合之众,不善施放枪炮,所以一举殄平。此其验也。。。。。。其各州县、既有额设民壮,自当严饬有司,尽心训练,操演寻常技艺,与兵丁等同资捍御,以收实效。其鸟枪一项。不必演习。”
乾隆的意思是,得亏清水教是一帮乌合之众,不善枪炮,这才能迅平定。要照国泰的想法,以后的逆匪搞不好都是火枪大炮齐上阵,朝廷还玩啊。。。。。。
文登县城被打下来后,于顺带着一个手下踏上了前往宁海州的侦察之旅。两人一过了汤泉镇,便感觉官道上的气氛跟往常明显不相同。
单身行路的一个都看不见,像他们这样两人结伴的都没几对,路上的人少则十几个人一伙,多则百十人一群,不管是家丁还是长随都是绑腿短打,带着刀枪、土铳,夹护着骡车,横眉瞪眼,气势汹汹,匆匆往西走。于顺想借着问路攀谈几句,谁知那些人都跟防贼似的死盯着他翻白眼,一副只要口风不对,就准备抄家伙大打出手的模样。
沿途的山沟、河边的村落里都像是人死绝了一样肃杀萧索,平日在村口玩耍的小孩儿也都不见,家家户户都是紧闭屋门,连鸡叫声都听不到。偶尔响起几声狗叫,很快就没了动静。
于顺和同伴好不容易看见有出门打水的老人,说话间也都是吞吞吐吐、含含糊糊。有的说文登城被北海贼杀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也有人说宁海州的县太爷跑了,福山县满城老百姓也都跑了还说什么北海贼来胶东就是抓人的,以后都要送到极北之地卖给红毛鬼。。。。。。如此种种谣诼纷纷。
由于担心官道上会有人稽查,于顺便和同伴走了昆仑山的南麓,然后寻着金水河的方向再向北。走到距离宁海州还有五十里时,就见不远处一个村子影影绰绰的横亘在前,狼牙嵯峨,怪石乱木。两人走了一天也都累了,便决定进村休息一晚。
村子就在金水河边,依着山势水势从南往北就是一条街。可让于顺二人觉得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走来,沿途各村各镇都是冷街空巷的死气沉沉,那些村民和人说不上三句话就成了闷嘴葫芦,一个个都跟防贼似的躲着。
可这村子看上去却是一派安宁祥和,南北街上卖杂货的、竹木作坊、布店、饭铺、客栈、酒肆全都开着门做生意。街上人虽然不多,可来来往往的很多都是一身长袍马褂的体面人除此之外还有牵着牲口的老人、带孩子的女人甚至在东山坡上遥遥可见牧羊人举鞭吆喝,河滩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妇女在用木棒槌洗衣服。
真是奇了怪了!
两人从南到北几乎走了一遍,所有的店全都客满,最后在村子的最北头才找到一处骡马店落脚。这里的房子挺大,从东到西一横排,顶部都通着,内部用芦草编成一人多高的隔断,糊上了泥巴算是隔墙,于顺估摸这里搞不好就是牲口棚改的。
客栈临街的地方也没有饭铺门面,只在北边有个进出大车的门。进院东北角设着个煤火炉子,烧水做饭自便要想吃点好的,只能出门上街另寻饭铺。
店伙计将他二人引进北屋的一间房里,于顺就见那房子的墙壁被烟熏得乌漆墨黑,窗户纸也破败的不成样子,房梁上蛛网灰絮。连屋门都是用草苫搭着当帘子。几块杉木板搭在用土石垒成的齐膝高矮墙上就成了床,铺上草节席片烂糟糟,竟然还有两只老鼠正在烂席子上淅淅索索,看见有人进来,哧溜一下就钻进了床下的洞里。
店小二看于顺的同伴微微皱眉,知道他不满意,笑道:“二位别嫌弃,就这样的屋子原也是有人定了的,原说昨儿个就过来的,兴许外头太乱,过不来。二位要是想长住,明儿就叫个扎作工来拾掇拾掇,裱糊一下立马儿换个样!您要是不想做饭,小的就去南边的饭铺给您端食盒子,走时候多赏几枚大子儿就什么都有了”
“我们就住一夜。”于顺笑着应了一句,然后便站在门口左右顾盼着看这家店的出入门路。身后的同伴则对店伙计道:“你只管弄两盆热水来,再弄个炭盆夜里取暖。哦!再拿把条帚,我们自己打扫,该给你的钱一文不少!”
此时于顺听到西隔房传来一帮男人划拳猜枚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满口污言秽语,好像是在说笑吃酒。于顺转身问道:“那屋子住的什么人?”
店小二刻意压低了声音,露出一脸诡异的神色道:“是从县城过来的军爷。爷们知道吗?北海贼从荣成登岸,先是屠了荣成县满城的人,前几日又砸了文登,说是要占领山东全境!县里怕北海贼的兵马从昆仑山绕过来,在咱这这村里派了三十多个,吃住都在俺们店里。二位,那些爷可真不好侍候,恁们千万别招惹!”
伙计说着退了出去。此时隔壁有个兵好像是喝醉了,开始捏着嗓子唱起了道情:“嫂嫂一副好容颜,犹如那日出彩霞飞上天,俏生的瓜子脸,不擦胭脂自来鲜。杏子眼,赛貂蝉,两道眉毛弯又弯,虽说不是嫦娥女,却好似天仙坐床前”
“好!!!”
一众绿营兵齐声叫好,之后又是尖着嗓门灌酒,搂抱亲嘴打嗝儿,说长道短论及粗细的,呕吐声、笑声、哭声、吵闹声阵阵传来,嘈杂不堪。
同伴愤愤的低声道:“绿营就这副德性,还想跟咱们斗!早晚把这帮家伙都收拾了!”
于顺呵呵笑道:“这种地方这种人,就这种样儿!你是头一回,我以前见得太多了。”
这时就见店伙计端着热水进来,胳着窝还夹把条帚,于顺上前结果热水,故作随意的问道:“这一路过来,都没这里平安,敢情是因为驻了兵?”
“指望他们?”店伙计瞅了西屋一眼,面露讥笑之色,轻声道,“别说北海贼了,就是土匪来了,他们一准儿跑的比兔子都快!咱这村子一百多年没有匪患兵乱,纯粹是因为风水好!恁二位没看街上那些长袍马褂的,好多都是从宁海州过来的,咱这不在官道上,离县城也远,万一有事,直接往昆仑山里跑就行了。”
于顺和同伴二人将客房内简单打扫一番,之后又要水泡了脚。原本想着在客房里凑合吃点干粮就休息,可隔壁实在太闹腾,两人只好上街找了家饭铺,边吃饭边听着其他客人议论,一直耗到起更才回到店里。此时隔壁的那群兵似乎是睡了,一个个鼻息如雷,打呼噜、说梦话、磨牙放屁的。。。。。。可即便如此也比傍晚那会的闹腾要安静些。两人想着明天一早还得赶路,便吹了灯笼,和衣而睡。
谁知到了半夜,隔壁那群人又闹了起来。于顺和同伴本来睡觉就轻,声音一大立刻双眸炯炯只听有人在吵架叫骂,还夹杂着女人哭叫。接着当啷一声响,像是铜盆摔在了地上。
于顺和同伴都穿上外衣,穿好鞋,又从各自包袱里摸出配的手枪,站在门口的黑暗处侧耳细听。之前几个女人的哭闹声似乎被噤住了,一阵死寂过后,就听一个粗嗓门儿道:“你他娘的!还敢问我为什么拿人?大晚上聚众赌博,还玩窑子嫖女人!”
“军爷”这时候就听那屋子里一个男人颤颤巍巍的道:“这都是我一家人啊闲着没事,自家斗斗雀儿牌这,这这犯的哪门子法呢?这这是我家里的,这是我妹子,这是小星她是丫头没,没外人”
男人正说着,就听一个尖嗓门儿兴奋的叫道:“啊哈!恁这龟孙还挺有艳福嘛!这仨小娘们嫩的一掐就出水儿,你老婆也是个活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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