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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梅姝娘笑道:“奶奶虽然不指着这个铺子赚钱,女人家有了一份体己,腰杆子才能硬起来,原先咱们中规中矩的卖货,招来的不过是些姑娘、婆子们居多。殊不知开了脸当家管钥匙的媳妇儿才是花钱的行家里手呢。”
乔姐儿点头叹道:“这谁不知道,只是媳妇儿们一旦成了家,手里都紧着呢,也无非就是陪着没出阁的小姑子们来逛逛,轻易不肯花钱的……”
姝娘笑道:“媳妇儿们自然也有个心爱的,只是出了阁不大见人,妆束上头不怎么上心,一门儿心思都在求子上呢。”
乔姐儿闻言不解其意道:“求子却与咱们的买卖什么相干,莫不是梅姐姐哪里讨来的偏方儿,能够有助生养?”
那梅姝娘扑哧儿一乐道:“奶奶真会说,若是有了方子,我自个儿还急着用呢,哪儿能紧着旁人?只因原先一位常客大奶奶有一日叫家里小丫头子包了一件东西给我瞧,问问看能不能仿出来。”
说着开了柜台的门儿,从紧底下掏出一个首饰匣子,打开来,见四下无人才与了乔姐儿。乔姐儿低头一瞧,竟是个绣着春意儿的荷包,羞得红了脸,掷在姝娘怀里道:“姐姐开怀生养惯了的,比在家时倒学坏了。”
姝娘也红了脸道:“当日我瞧见也臊了,那大丫头因说,这东西是大爷外头得的,宫里的供奉流露出来的花样子,只是难得,知道咱们绒线儿铺的绣工是元礼府头一份儿,才拿了来给咱们瞧,若是能仿出来是最好的,少说也赏下二两银子来,我见这倒是个来钱的路子,就试着做了几个,谁知卖的倒好,媳妇儿之间口耳相传,没几日都跑了来求呢。”
乔姐儿听了这话回过味儿来,成了婚的妇人上头一两层公婆管着,当中大姑子小姑子防贼也似的不许偷奸耍滑,成日家在房里操持,胭脂水粉上面便不大留心了,可是生儿育女是头等大事,又怕拴不住丈夫的心,弄些荷包肚兜的小玩意儿,权作闺房意趣,便是闹出来,只说以备生育,就是婆家也挑不出毛病来。
见姝娘恁般想着自家生意,因笑道:“梅姐姐,这是你帮衬奴家想出来钱的道儿,以后卖出一个去,有你一份的提成儿。”
姝娘笑道:“瞧奶奶说的,如今举家投奔了来,又帮衬我家里养活三个赔钱货白吃饭,我多替奶奶谋划谋划还不是应该的?倒也不用特地想着,来日仨闺女出门子,还请奶奶指一门老实本份的人家儿,就什么都有了。”
乔姐儿打了包票,定然叫姝娘家里三个姑娘都嫁得好,一面又拿了那绣着春意儿的荷包在手上瞧了一回,也不过就是绣工精致,用料考究,做功是仿得出来的,只是把玩了一回,不知怎的只觉飘飘欲仙,提瑶鼻一闻,里头不知什么香料,直叫人丢不开它。
梅姝娘见她察觉内中关窍,点点头道:“就是这一味香料是难寻的,只好先仿出样子来卖,我托了人往元礼府大小的香料铺子去问,谁家也调不出这个调调来……”
乔姐儿低头想了一回,点点头道:“这也不难,宫里的调香供奉是多的,这荷包正经的中宫主子自然不用,只怕也和大户人家一般,都是年轻嫔妃采女爱它,寻常内务府里头有些品级的供奉们许是就有这个香方子,又听见人说扬州调香最好,如今宫里供奉此地出身最多,皇宫内院咱们是没有门路的了,派个妥当人去杭州打听一回总还是行得通。”
趁着大节下镖局子里头关张,派了侯儿往扬州去一趟,多置下金银买通了老供奉的学徒,求来了香方子,姝娘和乔姐儿闺中都会调香,乔姐儿的亲娘又是出身名门,手段更加高贵,如今有了香方子,像对一半日,到底调得七八分相似之处,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儿元礼府成婚求子的小媳妇儿一窝蜂的往绒线儿铺里来求这件爱物,又让乔姐儿赚了个盆满钵满。
三郎听浑家说起缘故,因笑道:“瞧不出你这小丫头子,往日里恁般清贵,如今在商言商,倒比你男人还会做生意。”
乔姐儿抱了膝歪头笑道:“谁叫你恁般会惹祸,才成亲几年?大牢里头倒会二进宫,不多预备下银子,来日你再淘气时,拿什么银子钱去捞你!”
三郎见浑家成亲日久,越发敢与自己调笑,心中蜜意横溢,又蒙她美人恩情,相赠了那春意儿的香囊,小夫妻两个久没见了,难免相思成灾,推了炕桌,搂住浑家就扯起锦被来,乔姐儿见天色尚早,不肯从他,夺手要跑,哪儿敌得过三郎的膂力,才蹭到炕沿儿上,给丈夫老鹰捉小鸡儿一般拖回炕上,一床锦被掩了风流。
☆、112|4。14
唐闺臣开馆授徒
转眼又过了大年夜,紧接着初一十五的忙活,这是三郎夫妻两个在元礼府过的第一个年,虽然家下有了厨娘、帮佣的婆子,就连甄莲娘也不必亲自操持灶下功夫,不过就是尝尝咸淡,教导火候罢了。
乔姐儿却因为头回来元礼府安家,做当家媳妇儿不好躲懒,连日厨下灶上忙活,很预备了几个拿手的好菜,倒叫一家子过了个好肥年。
忽然想起唐少爷旅居在此地,大节下书院里也关张,夫子回南,念书的秀才们也都家去了,那唐闺臣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只怕也不好看,因吩咐招弟儿唤了杜琴官来,与他几日的假,去学里陪伴唐少爷,又叫莲娘预备一壶烧酒四个小菜装了食盒,叫他一并带去。
谁知那杜琴官给招弟儿引着进了内宅来见主母,眼圈儿却红红的,乔姐儿因为他是李四郎的舅子,也不回避,因问他缘故。
琴官儿原本不欲说,只是如今自己投身为奴在此,妹子妹夫远在他乡,身边一个解心宽的人也没有,乔姐儿到底是旧识,又生来有些见识,只得说了缘故。
原来那唐少爷原本也算得上是个翩翩佳公子了,往日里亲爹不曾丢官罢职的时候,高显县城里头前呼后拥,是个文人领袖浪子班头儿,如今父亲被迫辞官没了靠山,自己又单身一口儿在这里淹蹇住了,渐渐的就消磨了心气儿。
当日负气出来,不过随身带了几张银票子,他一个殷实人家的公子出身,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何熟悉外头的买卖行市,没有几日,早叫那些五行八作做卖座买的连坑带骗消磨了去,又不好往家里写信再要。
只得两个人都靠着琴官儿在张府上的一份月钱度日,偏生这几日三郎又看上了几处铺户,意欲收购过来,留着来日开分号,所以日日带了琴官出去应酬,席面儿上难免就有些眉来眼去的勾当。
琴官儿久在欢场,这些事情都是驾轻就熟的,几个大客商瞧他生得可人疼,又会劝酒布菜的服侍,就渐渐的生出不良之心,只因他是三郎身边的人,倒也不敢造次,暗地里却派了小厮过来歪缠,送些绸缎金银,要勾搭琴官。
这杜琴官心中冷笑,心说“先占了便宜,与我臣郎做个本钱”,面上却热络,照例收下东西,暗地里送到当铺去,换了真金白银,倒去周济那唐少爷。唐闺臣前几次还以为是张府上年底分红,也不甚在意,后来见拿回来的东西甚多,心中疑惑,问了几句,才知道是琴官与旁人虚与委蛇收下来的。
心中就不熨帖,深恨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往日里本就孤高自诩目下无尘,如今见自家一概挑费都是琴官与人来往所得,又犯了少爷脾气,倒给琴官脸子瞧,言语之间责怪他不知检点。
气得杜琴官咬了银牙哭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便赌气从书院里跑了出来,两个闹出来,也有几日不曾见面了,如今见主母好心赐饭,又惹动了伤心事,才滚下泪来。
乔姐儿见两个闹了别扭,好生劝慰了一回,心中想着若是这唐少爷不得安身,只怕琴官也懒怠应酬,倒耽搁了三郎的买卖,况且也是因为自家婚事,才累得那唐县尉家里丢官罢职,如今这唐闺臣凤凰落坡,自家若是能帮,还是帮衬一把才算是厚道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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