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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心,迈步,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只听骤然一声碎裂之响,那瓷杯在萧煜足下摔得四分五裂。萧独嘴角慢慢扬了起来,但笑已全然变了味道,像雷雨前夕的天色。而后,他什么也没再说,拂袖而去。目送萧独走远,我折回萧煜身边,询问到底何为相思蛊。&ldo;此蛊的记载,我也是幼时偶然在《地经》中看见的,了解得不甚详细,不过这蛊发作起来的症状与皇叔现在有些举动,实在相似。中蛊者会渴求下蛊者的血,且会对下蛊者产生……情欲。&rdo;我一愣,顿感惊怒不已,萧独这小狼崽子,竟敢这般算计我?!&ldo;你可知晓如何解蛊?&rdo;萧煜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我逼视着他,见他良久不语,我有些不耐,拂袖道:&ldo;罢了,多谢你提醒,孤自己去找答案便是。&rdo;这记载天下奇物异闻的《地经》就被存放在大内的藏书阁,我遣白厉去把它偷出来并不是难事。我转身要走,又被萧煜叫住。&ldo;罢了,皇叔早晚也要知道,我便说了也无妨。&rdo;我停住脚步。&ldo;在杀下蛊者之前,还须与对方交欢才行。若中蛊者若对下蛊者无情,一旦交欢,此蛊便会日渐衰亡;如若有情,便会情欲难抑,一发不可收拾,只想夜夜春宵以解相思苦,顾名思义,相思蛊。&rdo;他越说,语速越慢,到最后都像是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本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但事关自己,我听着便觉如遭酷刑。萧独那夜的确没说玩笑话,要解这蛊,真得与他有肌肤之亲才行。这不是少年冲动的胡闹,这是处心积虑的给我下套。我气得七窍生烟,心下杀意沸腾。‐‐我非得杀了这狼崽子不可。&ldo;《地经》上有没有说,若直接将下蛊者杀了会如何?&rdo;萧煜摇了摇头,脸色极不好看,看着别处,道:&ldo;不知。但若蛊毒如此好解,恐怕也不会被列入《地经》这样毒药了罢。蛊虫不是难以控制的凶物么……若杀了下蛊者,恐怕中蛊者也难逃一死。皇叔不如去翻《地经》看看,有没有别法可解?&rdo;我不得不承认萧煜此言有理,遂问:&ldo;你府上有《地经》拓本?&rdo;&ldo;就在书房。&rdo;我没多踟蹰,当下随萧煜取来《地经》,回房察看。发现《地经》上对相思蛊的记载与萧煜所言相差无几,我更是怒不可遏,把萧独这狼崽子大卸八块的心思都有了。思来想去,避而不见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便按书上所言,与这混账交欢,再将他杀之……但若,我是后者当如何是好?荒谬。我怎么可能对这半大小子……我思绪一片混乱,正当此时,窗户嘎吱一响,白厉翻了进来,神色异样,我知晓一定发生了什么,问他:&ldo;何事?&rdo;&ldo;太子在回宫路上,遭了埋伏,中了一箭。&rdo;我一惊:&ldo;何人袭击他?不会是萧煜,他没有这么蠢。&rdo;白厉摇了摇头:&ldo;来路不明。属下因在附近观望,被乌沙误会是同伙,与他纠缠了一番,故而没有追上袭击太子的那伙人。&rdo;我想了想,冷哼一声:&ldo;八成是这狼崽子自导自演,想要钓鱼。他身为太子,出门都有东宫禁卫贴身保护,哪有那么容易被埋伏?&rdo;白厉迟疑一下:&ldo;乌沙要我来寻你,说太子伤得很重,想见你一面,昏迷之时,还喃喃念着皇叔。皇上,这会不会是苦肉计?&rdo;&ldo;一定是。&rdo;我嗤了一声,&ldo;不去。去了孤才是傻子!&rdo;我如此说道,眼前却浮现出萧独黯然失色的脸来。我晃了晃头,心绪不宁,在榻上躺下,吹灭了烛火。&ldo;退下罢,孤要睡了。&rdo;此后,一连几日,我都藏身于萧煜府中,未再进宫。自那夜一别,萧独也没有再来烦我,却在朝中大展拳脚。借重审宫廷总管杨坚之机,他开始逐一调查平日与杨坚来往密切的官员,说是要找出欲与杨坚联合谋反的同党。我怎会不知,他实则是在铲除异己,不但想剪除我存留在朝中的旧部,更想铲掉萧煜背后以太尉为首的越氏势力,达到他独掌大权的目的。正如我曾担心的,兵部尚书楼沧加入了萧独麾下。从楼舍人那日在寒渊庭看萧独的眼神中,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我尚且表面按兵不动,冷眼旁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暗地里则派白衣卫替我与我的旧臣传递密讯,由他们通知他们族中在各地握有兵权的家眷,无论兵种,一概召集起来以备我日后调用。这样暗流汹涌的日子持续了近乎一个月。我不知萧独这小子何时打算大刀阔斧的发动攻势,直到冬至之日,一个消息突然传来。‐‐萧澜北巡的队伍竟被乌顿麾下一只奇兵袭击。萧澜下落不明,臣子女眷一概被俘,即将远嫁到魑国王室的五姐也在其中。这将我的计划全盘打乱。我原本打算命白衣卫伪装成土匪在路上埋伏,利用地险刺杀萧澜与其心腹大臣,而后由白辰以我的名义带领北巡的队伍逃到冀州,与白延之共同抗敌,借此机会重振声威,但我没有料到,乌顿有一只奇兵竟会深入国境,抢了先机。天变得太突然,萧澜生死未卜,外敌虎视眈眈,群臣无首,按理自然唯太子马首是瞻,即便没登基,他也已成了世人眼中的皇帝。从这日起,萧独亮出了他的獠牙利爪。我听他在太子詹事府中选出一批官员,一一擢升,委以重任,配入三省六部之中,又在东宫禁卫军选出三百人,成立了一个新的机构,名为&ldo;拱卫司&rdo;,指挥长由原太子司直担任,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监察百官之责,直接听命于他本人。拱卫司成立当夜,数名大臣家中便被搜出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证据,被押入天牢,连受萧澜信赖的几位重臣也未能幸免,位高权重的太尉越渊也受到了波及,不得不称病暂避锋芒。一时朝中人人自危,萧煜与萧璟,萧默亦不愿在此时与萧独正面交锋,暂时俯首称臣。局面剧变至此,我着实已然坐不住了。缚龙冬至之后,乌顿大军挥兵南下,与西北候白家军交战于落日河北,萧默为京畿大将有守卫皇都之责,率京畿军前去支援,萧璟自请为军师随行,只有萧煜仍然留在朝中。俱萧澜在北巡途中失踪已逾两个月,关于他下落或生死,却皆毫无音讯。萧独称帝,已成大势,朝中呼吁他早日登基稳定人心的声音愈发高涨,就连萧澜安排垂帘听政的虞太姬不知吃了什么药,写了册书要他继位。萧独却当众回绝了虞太姬的册书,只回了一个字:等。朝中猜测他是为尽忠尽孝,不愿违背礼法,固然要等萧澜的消息,可同样只有这一个字的手谕,被宫廷信使送到了萧煜府上。他等的不是萧澜,不是乌顿与白家军交战的结果,他等的是我。我知晓已不能再避。若再只守不进,萧独就会自己称帝,将这朝廷上下搅个天翻地覆,兴许萧氏王朝百年基业就要断送他这混血小杂种之手。我不想如此,不想落得满盘皆输的局面。不若将错就错地走下去,兴许,还能扳回局势。元旦的这天夜里,我上了萧独派来迎我的马车。马车从西侧门出,北正门入,大张旗鼓的返回城内,宣称是太上皇从乌顿敌营归来,带来了皇上的死讯。我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乌邪王暴毙,乌顿叛变,萧澜北巡,是萧独与魑国布下的一个局。萧独,狼子野心。车辇徐徐在九曜殿前停下。我抬头,顺着铺至我足下的红毡望向立于丹墀之上的萧独。短短不过三月未见,他身型又挺拔了许多,着一袭黑金衮服,头戴帝冕,已是皇帝打扮,全然变成了一个充满王者气度的成熟男子。我才想起,他已经将满十八岁了。&ldo;恭迎太上皇回宫‐‐&rdo;我在这响彻云霄的呐喊声中下了车辇,缓缓拾阶而上。漫天大雪,满地洁白。御卫侍立红毡两侧,甲胄分明,手中佩剑刃光森冷。朝廷百官并排伏跪于丹墀之下,冠帽朝天,噤若寒蝉。这是萧独的朝廷,不是我的。我走到丹墀之下,手里的尚方宝剑铿然出窍,月光之下,剑刃如虹,照亮了萧独的脸。他盯着我,面无表情,只有眉毛稍稍挑起,等着看我打算做什么。我走到丹墀之前,回过身去,俯视百官。&ldo;众臣听好,皇上,已被乌顿所害。&rdo;下方一片哗然。我扬高声音,举起尚方宝剑:&ldo;临终前,皇上曾与孤密谈,怀疑朝中有人勾结乌顿,里应外合,便予孤尚方宝剑,派人助孤逃出敌营。如今孤顺利回宫,便要履行皇上遗命,肃清朝中通敌叛国之逆臣,辅佐太子燮理朝纲,将外敌驱逐出境,振我大冕声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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