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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排足迹一来一往,步幅较短,深度相同,鞋底花纹比较清晰,说明来人个子不高,而且是雪后留下的。但不知大雪何时停止,因此无法判断这个人来去的准确时间。
由于楼道铁门一直紧闭,那个守门的小伙子始终守在里面,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想了想,就说:“可以调取监控录像。”
老穆摇着头,说:“没必要那么麻烦。”他再次掏出那根发卡似的金属条,轻轻挑拨足迹周缘的一些雪末子,没有发现松塌和覆盖现象,又走到自己车前,弯腰查看底盘下面的雪层,与周围基本等高。老穆回头对我说:“要是我没算错的话,在咱们进楼不久雪就停了,这个人随后赶来,在门外待了很久,估计是看到咱们闭灯才离去。”
跟踪,又是跟踪!这是我最初涌上脑海的念头,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矮个子叫我踢废了,就算侥幸不住院,至少也得躺个十天半月的,不可能带伤追踪到此。若说是有其他人尾随老穆和小唐等人,也貌似不太现实,而且以老穆等人的本事,估计早就发现了。
除去这两种可能,就只能是先前带走徐万里夫妇的那伙人。可是还不对,对方若想监视我们的行动,何必再从外面赶来,直接留守埋伏就是了。就算是临时起意,为何偏偏离得这么近,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我脑中胡乱猜测,脚下胡乱踱步,积雪经受踩踏,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洁白平坦的雪地中,在先前那个足迹群旁边,又出现了一圈我的足迹群。
我慢慢收住脚步,低头凝神看着,隐隐约约中,凭直觉做出一种判断:这个人未必就有恶意,或许他只是想从外面赶来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又在楼下犹豫起来,最终还是选择离去。
同时,矮个子终于在今天决定对我下手了,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而不是纠集多人一哄而上呢?以他们组织的庞大和严密性而言,似乎并不是难事,当初在锦州监视我,还动用了多组人马呢。
我越想越糊涂,各种似是而非的念头一个劲儿往外蹦,只觉得整件事情复杂到难以预测的地步,每一个当事人都隐藏着自己的秘密,而我似乎完全变成了一个傻子,除了越陷越深,竟然找不出一丝明确的线索。想到这里,我多疑的神经再次跳动,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老穆和小唐。
他们都背对月光而站,月色从身后均匀地透出,印出一个类似剪影的黑色轮廓,面孔朦胧不清,但眼睛却在微微闪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呆呆地瞧着,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老穆和小唐的身上,会不会也隐藏着某些无法告人的秘密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老穆等人开车将我送到附近的医院。经医生检查,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基本属于皮肉伤,缝合包扎后,也不怎么影响活动。
从医院出来,我们直接回到小唐家,烧了一大壶热水,一边喝着取暖,一边继续作深入分析,可直喝到满头热汗,却也没得出什么结论。眼看夜已深,老穆等三人起身告辞离去。
连夜奔波折腾,小唐年纪轻,耐不住困倦,匆匆洗漱一下,倒头就先睡了。我小心地脱下衣服,躺在她旁边的床上,肩头受到床板挤压,又胀又痛,翻来覆去地调整着姿势,却怎么也睡不着。
听着小唐细微的鼻息和偶尔的呓语,我心乱如麻,脑子里如同放幻灯片,闪现出各种画面,尽是刚才经历的一幕幕场景。
又煎熬了大概半个钟头,还是睡不着,我悄悄翻身下床,披了一件外衣,点亮书桌上的台灯,取出从徐万里家带出来的那本日记,尽量不弄出响动,逐页翻看着有关舅舅在苏联期间说梦话的那十三篇日记。
“金子……他们……他们……金子……”这些通篇充斥的词汇,密密麻麻,反复出现在我的眼前,看得我心烦意乱。
第13章:日记
猛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边冥思苦想,一边胡乱地翻着日记。屋内十分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响声,冲进耳膜,令我更是烦躁难耐。
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还是没有理出任何头绪,我索性合上日记本,双手托腮,侧头盯着桌脚那盏台灯,脑子里一片空白。
台灯光芒暗淡,并不怎么刺眼,但看得久了,渐渐幻化成一片明黄,好像一块闪烁的金块。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钻入脑中,所谓金子,难道预示着某笔宝藏,至于他们,则是宝藏的守卫者?虽然这个想法极度荒唐,但就眼前的状况而言,似乎也只能如此联想了。
我先假设这个推断没错,据此作延伸猜测,或许舅舅当年在古塔附近采风时,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一笔宝藏,并与那些守卫者订立了盟约,发誓要永远守口如瓶。至于红木龙板,则是一种类似契约的信物,肯定是从对方那里得来的。虽然如此,也许其中还有隐情,舅舅始终心有不甘,于是便在生前利用身体和画作留下了暗示。而那些守卫者肯定也知道这些,才会在舅舅死后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千方百计地要阻止秘密重现人间。联想到古塔为辽人所建,那么宝藏应该就是辽人的遗留,那些守卫者应该……
我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自己一定是走火入魔了。千年宝藏,不死卫士,简直可笑到离谱,完全落进了三流探险小说的俗套,更是漏洞百出,无法自圆其说。先不提这些卫士为何会长生不老,仅仅是他们能开车、会跟踪,就足以让人笑掉大牙,难道是与时俱进、紧跟时代步伐不成?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念头虽然荒诞不经,但总体方向却没有错,只不过事情的真相完全与宝藏无关,更谈不到什么长生不老,而是另一个奇诡难料的结局。
看到日记中文字歪斜,措辞混乱,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马云伟曾跟我说过,任何艺术品都是带有感情的,总能反映出创作者当时的某种情绪,这倒是一个比较符合实际的见解。
找出纸笔,对照日记内容,我反复摹写着那些不断重复、语义断裂的语句,试图将自己代入徐万里的视角。
半个多小时后,白纸换了一张又一张,我还是找不出任何逻辑和规律,不过却可以深刻地感受到,舅舅即便是在梦中,仍旧带着无比惊恐的情绪。
写到最后,我实在是太困了,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脑子中严重混沌起来,手里的钢笔胡乱地划拉着,完全出于机械式的运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
在半梦半醒间,我心神飘忽游荡,仿佛置身于当年在苏联的那13个深夜。舅舅如小唐一般,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表情骇然,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身边的徐万里如我这般,坐在小小的台灯下,借着不甚明亮的光线奋笔疾书,一句又一句的“金子……他们……”歪歪斜斜的,慢慢出现在纸上。
不对……我心头蓦地一跳,手中力道下意识地加重,笔尖咯吱一声,深深地刺入纸面。我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是两个问题,这13篇日记——有古怪!
睡意立刻全消,我急忙振作精神,翻到第一篇日记,细细看了起来。
第一篇日记写于1986年11月13日星期四,第一句话就是:“上床才十几分钟,我忽然听见英石在梦里大喊大叫,他在叫:好多……好多……金子……他们还在……他们看着……他们为什么……”
我想了想,这应该是徐万里第一次听到舅舅的梦话,但是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他应该有所怀疑诧异才对,至少要记录下自己初听之后的感受,但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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