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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车门另一边传来容十八的声音:&ldo;陛下,暗卫已经在冷宫屋顶上追上了了那人,臣已派人保护贵妃,请陛下速速离开此地!&rdo;接着外边好像有人对容十八急切的说了些什么,容十八的声音蓦然变了调:&ldo;陛下!臣万死!贵妃已经被人杀害!&rdo;老君眉恍然有种回到十八年前的感觉。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明明治好了皇后和皇子,然而他离开一盏茶的工夫,他们还是死了。莫名其妙的,就没有了性命。他急急的望向乾万帝,皇帝坐在茶几后,在一片明黄色的富贵尊荣中,脸色默然没有表情。容十八的声音提高了:&ldo;陛下!请速速离开此地!陛下!‐‐&rdo;乾万帝起身一把掀开了车帘,从一人多高的车架上一跃而下,大步向冷宫走去。容十八也顾不得暗卫需要隐藏的身份了,从暗处奔出来一把拦在乾万帝面前,跪地大呼:&ldo;陛下,此地危险!&rdo;别的侍卫看到一个黑衣银面具的人猛地扑过来跪在皇帝面前,都愣了一下。乾万帝看都没看他,径自向前走:&ldo;让开。&rdo;容十八满头冒汗:&ldo;陛下‐‐&rdo;&ldo;让开!&rdo;乾万帝直接一脚踢翻了容十八,大步走进宫门。光线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黑暗里贵妃躺在床上,双眼大睁。老君眉颤抖着手点燃一盏宫灯,血红的颜色映在她脸上,脖颈间青黑的掐痕清晰可见。这样的狠手,不是把她掐到窒息而死的,她死于颈骨断裂,骨头全都断掉了,没有一根剩下来。乾万帝看着女人死不瞑目的双眼半晌,心里隐约有一个可怕的预测,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全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不敢说也不敢问。怕一问,那个可怕的猜测就变成了现实。&ldo;陛下,您看,&rdo;这时老君眉从贵妃的枕边发现了什么,他伸手去小心的拈起了什么,就着宫灯黯淡的光,可以看见是一根发丝。半长,漆黑,十分柔顺的垂直下来。乾万帝量了一下长度,突而脸色异常的难看。老君眉和容十八都垂手站在一边,冷宫里静静的,好像有风声从墙壁个窗沿的缝隙中漏进来,就像是远处涨退的潮汐声一样。乾万帝低声问:&ldo;容十八。&rdo;&ldo;臣在。&rdo;&ldo;暗卫缠住了那个刺客?&rdo;&ldo;是。&rdo;&ldo;放他走。&rdo;容十八刹那间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他抬起头,只看见高高在上的天子冷淡而威严的脸。&ldo;陛下,您……说什么?&rdo;乾万帝重复了一遍:&ldo;放他走。&rdo;皇帝在榻边无声无息的坐了下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这冷宫中苍凉的时间都已经凝固了,老君眉才听到他淡淡的开了口,声音低沉就仿佛捕食前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的野兽。他指了指贵妃已经凉透了的尸体,说:&ldo;……殓了。&rdo;张阔小心翼翼地问:&ldo;怎么说?&rdo;&ldo;就说是暴病。&rdo;明睿皇后是暴病,从未露面的小皇子是暴病,夏昭仪是暴病,贵妃也是暴病。只是该死的没有死,于是不该死的便死了。乾万帝回到城郊行宫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他刚进门宫人就来问张阔要不要摆饭,张阔看看皇上的脸色,无声的对宫人摇摇头。下人刚要退下去,突而听乾万帝问:&ldo;他人呢?&rdo;小太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忙跪地道:&ldo;回陛下,小贵人下午一直在房里,现在奴才不知道。&rdo;明德在宫里的身份模糊,暗卫也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官职,乾万帝身边伺候的人大多称呼明德为小贵人。这个称呼虽然是暗处的,但是这个公子之&ldo;贵&rdo;,皇上身边的人心里都清楚。不是每个人都有两年专宠的,也许上官明德算不得全天下美貌予生予死‐‐我掐死她的时候确实没有手软,但是我不是手软留下你了吗?刹那间很多念头在乾万帝心里闪过,纷纷扬扬的阻断了视线,让人看不清事情本来的面目。那个漆黑的深夜,那个女人在年轻的他手下苦苦哀求他放过刚降生的无辜的婴儿。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已经被背叛的怒火迷住了神智,他年少气盛,脾气急躁,马背上打出来的天子,完全不会在鲜血和惨叫面前妇人之仁。院子里打板子的沉闷的噼啪声渐渐淡去,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也隐没在了宫窗精细的雕花窗棂边。长长的兰草垂下枝叶,那姿态犹如垂死的蝴蝶。冰冷的宫室里萦绕着凤髓香,矜持而单薄的香气,娇贵、寒凉、高高在上,那样的凌厉而尖锐,却好像手下这个眉目秾丽得暴戾的少年一样,稍微手重一下就伤了,坏了,再也修补不回来了。乾万帝李骥从来不是个会愣神的人,手腕上的刺痛让他恢复了神智。明德的细长的手指紧紧掐在他皮肤里,用力之大,指尖都脱尽了血色。&ldo;我早就不该对你手软……&rdo;乾万帝的手微微颤抖着,掌心上长期军旅生涯留下的粗糙的老茧在少年光滑的侧脸皮肤上划过,&ldo;……他们说你是祥瑞,我看你简直就是个凶兆!&rdo;&ldo;凶兆也是你自己召进皇宫里的!&rdo;&ldo;你说得对,&rdo;乾万帝声音异常低沉,就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阴霾的天空,&ldo;‐‐我要是当年就让你跟你母亲一块儿去了,也省得我今天……&rdo;我今天什么?懊悔?棘手?麻烦?……抑或是,痛苦?明德恶狠狠的去扳他的手,就像是一头掉进陷阱里拼命挣扎的小兽,满脸都是冰凉的泪痕:&ldo;‐‐李骥!你有种就杀了我!有种你照样三尺白绫勒死我,有种你把我埋进明睿皇后墓那口放着猫骨的皇子棺里去!你不敢我一辈子都瞧不起你,你这个敢做不敢承认的孬种!你个王八蛋!懦夫!!&rdo;少年因为尖利而嘶哑的声音在巨大而空旷的宫室里一遍遍的回荡,就仿佛十几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接生婆尖叫着,皇后惨呼着,刚出生的婴儿竭尽全力的哭嚎着,鲜血横流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就好像一场烧尽了天空的大火。乾万帝的手从明德脸上一点一点的滑过,就好像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喜爱一般,慢慢的滑到他颈间,然后掐在少年修长而优美的脖颈上,一点一点的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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