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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早走?”突闻前方耶律宏光的声音,我一怔,然后心头又是一喜,走上前,“你终于回来了,还以为见不着你了。”他微微一愣,静静盯着我,我心中只顾高兴,丝毫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变化,只是傻傻回望着他,“我等了你一天。”他双眸笑意隐现,口气却是淡淡的,觉察不出他内心的情绪,“如果我不回来,你明早会不会走?”我默默思索,自己会先回韩府,还是等他回来拿过面具再走。想了一会儿,心中一震,发觉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竟是先回韩府,以后寻机会再来取回面具。心中一直认定‘取面具回谷’是我下山的第一要事,可如今自己竟然……他笑容渐消,面容又似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般冷肃,双眸之中无一丝感情。见我不开口,他仍淡淡地问:“等我一天,为的还是面具吧?”他一直记得,心中一动,难道他竟是为了这深夜回府,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暖,“你两天未归,我以为你忘了。”他眉一挑,默看我一眼,朝他房间方向走去,我随后跟着,两人默默不语走了一会儿,他头未回,道:“你怎知我两天未回府?”我加快步子,和他并行,“我前晚饿了,去伙房寻了宵夜,去找你一起吃,可你不在,昨天,我问了阿奶,知道你这几日都不会回来。”他低下头,看我一瞬,忽然展颜轻笑,“明知我不会回来,还等我一天。”见他如此,我心中一松,也笑起来,“明知你不回来,也希望你记得,我会找你拿面具,……如今你不是回来了。”他摇头,轻叹一声,笑容敛去,“你为何住在寒园?”我笑容一顿,嘟起嘴,开始埋怨他,“还不是因为你,娘亲自我遗失面具,虽看似无事,却整日郁郁寡欢、强颜欢笑。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磨着鬼叔叔,自他口中才知道,那个面具不只是爹爹唯一留下的东西,还是爹爹和娘亲第一次相见时互换的信物。”他一愣,我委屈地看他一眼,仍絮道:“我瞒着娘亲,趁鬼叔叔出谷砍柴之时偷偷独自出了谷,下山后我才发觉,除了我们采购的那个小镇之外,我并不知道哪里还有街市,也不知你家在哪,更不知道要往何方寻,……”待我说完,两人已缓步走到他的房前。他推门而入,我随着跟进去。房间很大,而且没有隔断,整个一个通间,左侧为卧房,右侧一个特大书架据墙而放,书架之上阁阁满卷,书架之前居中摆着书案。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放在一角的面具递给我。我忙伸手接过,心中正喜,却忽地发现面具额头处有裂痕,翻来覆去细细看了会儿,走到桌前,隔桌举着面具,语带责怪,“怎么会破了?”他坐于案后椅子上,看看面具,又瞅一眼生气的我,向后靠去,“恶人先告状,这不是那晚你踩破的吗?”我一愣,心中惊疑不定,那晚在山中,先被我踢,后被我踩的居然就是面具,它不是被放在案子底下吗?怎会出现在我脚边,莫不是他早已知晓我会逃走。他一直静静盯着我,嘴边带丝笑。我心中转了几转,心中明白了来龙去脉,但心中还有一丝疑惑,“既然准备放我走,后来为何又派人跟踪我?”他敛了笑,盯着我的眸子,“因为那几声鸟鸣,太不同于平常,像战场上的侦察敌军情报时,相互沟通的暗语,如你所说,自小生活在山中,你家人又怎么知道用这些来找你。”我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收好面具,转身向外边走边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走到门口,他仍没有开口说话,我暗松口气,正欲举步向外跨去。背后的他忽然道:“那个吊坠以后不要再戴。”我停步回身,心中疑惑又涌上心头,“为何?”未侍他开口,我又试探地问:“跟那个‘东丹’有关?”他点点头,我踌躇一瞬,走回去隔桌坐于他对面,“‘东丹’是什么?”他坐直身子,两臂放于案上,仔细打量着我的神色,看了半晌,方道:“太祖长子耶律倍,性格沉稳、仁厚,热衷于中原文化,深得太祖喜爱,曾被立为太子,更把渤海国作为封地赐封他为东丹王。但是当时述律皇后极喜二子耶律德光,太祖去后,在述律皇后的支持下,二子耶律德光继位,当时有众多大臣反对,于是,耶律德光逐步瓦解了渤海的势力,东丹王耶律倍在其弟一次次明里暗里的进攻下,终是无法再忍受,也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不测,就渡渤海投奔了后唐。听阿奶说,这吊坠极像东丹王女眷信物,虽时日久远,燕京契丹人或许会淡忘,可耶律倍后人已不容于契丹却是事实,这东西,以后休要再戴。”我心大惊,娘亲竟是契丹皇族后裔。紫漓,那个每次必穿紫衫的女子,必定知道自己身份,何以会明日张胆把吊坠做为展品置于大庭广众之下,她意欲何为。寻人?还是其他。手不自觉摸向茶包,娘亲的闺名是“耶律寇”。见我神色瞬间几变,耶律宏光只是默默盯着我,并不开口询问。我默默坐着,他静静看着我,一时之间房内寂若天籁。半晌后,他轻叹一声,嘴边噙着丝笑,语气虽若平常,但又透着不容拒绝,“这吊坠显然非你之物,可要说完全没有联系,也是假话,小蛮,不管这吊坠是何人送你,或者本身就是你家人之物,燕京之中既然有人识得,无论是仿的,还是真的,都不能再次出现,否则定有祸事降临。”我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心中一直想着娘亲和爹爹的事,娘亲身份已明朗,可爹爹呢……因此无暇分析他话中含义,只是茫然点点头。他起身自身后书架取出一卷书,复又坐下,气定神闲翻起书来。半晌后,我神智慢慢回来,沉思一瞬,开口道:“耶律宏光……”他眉宇轻蹙,但瞬间展开,不满地截口道:“叫我宏光即可,在王府之中,被人连名带姓这么叫,我听着不舒服。”我抚抚鼻头,轻声笑起来,随着我的笑声,晃晃悄悄露出脑袋,先瞅瞅我,又看向对面的耶律宏光。随着我的目光,耶律宏光面色微变,合上书中的书,身子微微向椅子一侧移了移。他动,晃晃也动,随着他的动作,头微微移过去一些。耶律宏光欠了下身子,晃晃竟自我手腕上游到桌子上,头高高抬起,盯着他。我心中诧异,不知晃晃意欲何为,晃晃极懒,整日整日的缠在我手腕上,不愿活动,今日这种行为确实少见。耶律宏光已平静下来,坐回椅子上,目光自晃晃身上收回,皱眉盯着我,“小蛮,你的晃晃……该不会攻击我上瘾了?”我摇摇头,手臂伸到晃晃旁边,晃晃却置若罔闻,非但不理会我,而且竟慢慢向他游去,耶律宏光直直身子,面带些许紧张。我慌忙扯着晃晃尾巴,柔声叫它,“晃晃,回来,……晃晃,你若再向前一点,我就不要你了,也不会再为你准备肉干。”晃晃前行受阻,试了几试,见我仍没有放手的意思,头慢慢勾回来,盯着我。我凝神盯着它看了一瞬,心中微动,放开了手,我乍一放手,它不进反退,游向我,在我手边蹭几蹭,似是让我明白它的意思,才掉转身子继续前行。我收回手臂,靠在椅背上,唇边噙着笑,默默看着对面的一人一蛇。晃晃已游到案子边缘,头向前伸着,似是在试探如何才能接近靠在椅子上的耶律宏光。许是见我悠然自得,耶律宏光面上惧色已消,只是眉头深锁,目光在我和晃晃身上游离不定。我微微一笑,示意他伸胳膊过去,他默了一瞬,又看了眼晃晃,不情愿地伸出左臂。如我所料,晃晃竟慢悠悠缠了上去,待缠好之后,小脑袋一耷拉,竟舒服地趴着,不再睬我。他慢慢吁出一口气,胳膊却不愿收回,支地案子上一动不动。我笑起来,“你这么支着,不觉得累吗?”他睨我一眼,无奈笑道:“累?不觉得,只觉得怪异。小蛮,你的蛇……晃晃该不会以后都这么缠着我吧?另外,我想知道,除了你、我,还有谁有这荣幸?”我坐直身子,伸手过去,抚了下晃晃的脑袋,“除我娘亲、鬼叔叔之外,就是你了。”他眉宇轻展,嘴角逸出丝笑,慢慢举起胳膊,盯着晃晃,过了一会儿,手慢慢向回收了些,人也自然些许,“它为什么会如此?”我笑而不语,他盯着我的眸子,狐疑地追问:“上次咬我,这次却如此亲近我,真令我受‘宠’若惊。”我笑起来,“上次咬你,是因为你们围攻我,它为了救我。这次却是因为咬过你之后,你喝了我的血,晃晃能感受的到。”他憬悟地点头,突地又疑惑看着我,“你家人均被它咬过?还有,曾听你说过,它在五年前曾咬伤过人,这么说来,还有一人,应该也服食过你的血。”我摇摇头,边说边把手伸向案子中央,“听娘亲说,晃晃自小跟我时,他们便服食过我的血,我太小,根本不记得,因此晃晃不会攻击他们。而五年前,是我第一次下山时,鬼叔叔正在买米,我看许多孩子都拿着冰糖葫芦,心中羡慕,正巧迎面而来一个卖冰糖葫芦,当时不知道要用银钱买,便向他要了两个,扭头就走,他当然不依,上前拉扯着我的袖子,我吓得大哭,晃晃突然钻出我的衣袖咬了他一口,那时,晃晃毒性很强,那人当场昏迷,因我第一次出门,鬼叔叔违恐发生这种事,随身备有解药,这才没有酿成大祸。……晃晃虽从不攻击娘亲他们,但也从未如此亲近过他们,所以,你真的是很荣幸。”他也伸出胳膊,轻轻遥头,“这种荣幸……”他轻笑起来,我们手臂挨着手臂,晃晃却一动不动,仍缠在他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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