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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见文氏那温温柔柔、好象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她的模样,谁能想到她会给曹氏之女说这么一桩婚事呢?看起来谢璞还没有任何意见,谢映慧竟然还很喜欢?!她身为中宫皇后的嫡亲外甥女,哪怕与外家早已反目,外家过几年也是自身难保,却连桩象样一些的高门婚姻都谋算不到,她居然还觉得高兴?!谢映容不明白,她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大姐蠢到这个地步呢?!
上辈子谢映慧婚姻不幸,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只生了一个体弱的女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可好歹也是嫁进高门大户,坐拥万贯身家,既有体面又有富贵。这辈子嫁给一个家世平平的举人,这算什么?!她脸上怎么就能透出欢喜来?!
谢映容神情恍惚地吃完了这顿午饭,独自扶着丫头返回自己的院子。她没有留意到,她在席间露出来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了,别说心里正欢喜的谢映慧本人,就连几个兄弟都看出了几分,心中生出不悦来。
谢映慧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呢?男方本来就是名声不错的官宦士绅子弟,年未弱冠便已有举人功名,本身才干出众,人品正派,家境还算富足,家里人口简单,寡母性情温柔和顺,容易相处。而且这母子二人与族人关系平平,不会轻易受族人议论影响。他们二人早知谢映慧身世,却没有嫌弃的想法,那谢映慧嫁过去后,便可安心度日。婆婆、妯娌、族人……这三方可能存在的隐患,这门婚事通通都没有,谢映慧自己也喜欢黄岩,岂不正是天作之合?
若她真的嫁进什么世家高门里,外头听着体面,但同时面对夫家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女眷圈子里的流言蜚语……那日子能过得舒心吗?
曹家那层关系,对谢映慧不是助力,反倒是拖累。在曹家日渐失势的今日,曹淑卿又早已声名狼藉,若总是以皇后外甥女的身份自居,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愿意脚踏实地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婚姻,等到母族一方的所谓助力全都消失时,她在夫家又会是什么处境?
谢映慧对自己的处境看得明白,也知道父亲为自己选择的这门亲事有什么优点。文氏待她一向和气,与黄太太讨论婚事,也不过是奉谢璞之命行事。她心里知道好歹,绝不会有什么误会。也就只有谢映容那一心攀附权贵却又没眼色没智商的庶女,才会觉得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妥。
谢映慧压根儿就没兴趣理会她怎么想!
晚饭过后,谢映慧便拉着谢慕林回了自己的院子。今天她把那副抹额送出去了,还得了黄太太一番夸奖。她心里很高兴,却也清楚自己的针线工夫十分平常,黄太太夸她,是因为喜欢她,并不是真的觉得她的针线做得好。她想要好好加练一阵自己的针线,努力在大婚的时候,能给婆婆送上一份礼物,是真正值得人称赞的好针线。为此,她需要请二妹来给自己做个参详,下一回她该做什么活计比较好呢?该选择什么样的图案,才能让她不那么困难地绣出好针线来?
谢映芬本来想跟上去,但中途被生母宛琴派银杏请去了耳房。
宛琴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十个来回,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她被禁足已有两日,因此今天的晚饭是在自己屋里吃的。可谢映慧定亲这么大的事,正院里的丫头婆子早就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了,她随便叫个人到窗前询问,都能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没打听到具体的细节,可谢映慧定了婚事,却是实情。
她不明白,谢映慧这位大小姐,为什么就这样随随便便被许配出去了?!旁人还说大小姐看着十分欢喜。这到底是大小姐自己昏了头,还是被什么人哄住了?!她需得把女儿叫过来问明白才行。
谢映芬对宛琴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大姐夫是二老太太娘家那边的姻亲后辈,已有举人功名,眼下正在京城等着参加明年春闱。他才不到二十岁呢!虽说他家世不算显赫,但也是正经书香官宦人家出身,其父生前官至四品,门第不算低了!只要大姐夫明年高中,大姐姐一嫁过去就是官太太,比许多旧识家的姑娘嫁给高门大户里的白身或秀才要强得多!且黄家人口简单,黄太太性情又好,大姐姐将来嫁过去,不必担心她生母的名声会给她带来什么闲话。这样的婚事有什么不足的呢?从前她倒是差点儿嫁给了平南伯世子,可平南伯府如今是什么情形?曹文衡还是个残废呢!曹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了,莫非姨娘觉得,曹家旁支庶房里的那些子弟,还有人比黄家姐夫更出众的?!”
宛琴被女儿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若不论家世,黄岩本身确实比曹家旁支的子弟强许多,恐怕只有曹文泰能与他相较,可曹文泰也没有正经的举人功名呀!听起来这门婚事似乎还挺适合谢映慧的,可宛琴心里总有一点担心。
倘若连谢家嫡长女,都只能嫁进四品官员之子,那谢璞为其他女儿——尤其是庶出的女儿——又能选择什么样的夫婿?难不成……比四品官之子还不如?!
第873章误会
谢映芬皱眉听着宛琴的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在姨娘心里,什么样的亲事才是好亲事?只看官位品阶高低么?那曹文泰不过是秀才,曹家二房、四房的子弟几乎全是白身,为什么你又觉得他们是什么上好的联姻对象了?况且,只看官位品阶的话,黄家姐夫比曹家四房、五房的子弟强得多了,好歹他先父还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四品官,而不是因为外戚身份沾光,便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无官无职之人!”
宛琴看着女儿,忍不住拍桌道:“姑娘在我面前何必装模作样?我就不信你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这不是官位品阶的事儿!就算那个黄举人前程似锦,他家根基也太单薄了些。做官的父亲早已死了好几年,生前的人脉只怕都用不上了,他又没有兄弟,一旦他本人有个好歹,大小姐这辈子就算是葬送了!这样的人家又能强到哪里去?我怕的是,若老爷认为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好女婿,将来他给你们姐妹几个再择夫婿时,只怕人选会比黄举人更不堪些!
“家族人口少、根基不深,这都在其次,万一是个看起来前途似锦却一穷二白的秀才、举人,那就算是嫁过去便做了官太太,又能管什么用?!我的好姑娘,你虽然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可从小到底,也是锦衣玉食,除了咱们家被抄那一回,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要是将来嫁给个穷举子,连座正经宅子都买不起,还要靠着你陪嫁过去的产业过活,那日子可怎么过呀?!倘若婆婆和气讲理,倒也罢了,不过是受几年苦,将来跟着夫婿外放便能享福;万一碰上个霸道的,连你的嫁妆也一并贪了去,象那些乡下穷苦人家的蠢婆子一般,把你当丫头似的使唤,还对你夫婿和外人说这是做儿媳妇该尽的孝心,你上哪里讲道理?!”
宛琴跟着谢璞在外任上那些年,也是见过点世面的。那时候的谢璞,为了能尽快出政绩,总是不肯听从曹家的安排,去那些富庶的地方任肥缺,反倒很喜欢跑到穷乡僻壤里,把一个穷县、穷州经营得百姓可勉强温饱的程度,觉得这样才最有成就感。宛琴跟着去了那些穷乡僻壤,便见识了不少荒唐故事,也从旁人嘴里听说过不少荒唐故事,如今通通拿出来吓唬女儿,也吓唬了自己。
她努力想要说服女儿,自己先前想谋求曹家助力,为一双儿女求一份好姻缘,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深谋远虑。兴许曹家不是什么可靠的对象,可她这一片慈母心,却不该被女儿忽视贬低。哪怕如今她被罚禁足,心里清楚定是女儿把罗娘子那封信呈给了夫主谢璞,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反而想要敲醒女儿的头,让其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当父亲的谢璞是个脑子有坑、只看女婿前程却不考虑女儿婚后生活的粗心男子;做嫡母的文氏是个表面上温柔和善,却会在暗地里阴人,还能叫被阴的对象感恩戴德的狐狸精!家里其他的儿女不是蠢人就是各有盘算,除了她这个亲生母亲,还有谁会真心为了谢映芬与谢涵之姐弟俩的终生幸福着想?!
谢映芬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天知道姨娘宛琴会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这里是正院的耳房,外头天井边上的游廊里就时不时有人经过,万一这些话传到嫡母文氏耳中,她岂不是要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大姐的婚事她早听谢梅珺与杨沅那边提过,虽是谢璞提的议,但也是大姐谢映慧亲自与黄岩见过面、说过话后方才定下的。嫡母文氏负责与黄太太议亲,就是走个过场,从来都不是主导者,如今在姨娘嘴里,却成了个阴谋家了。可谢映芬又能如何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呢?宛琴心里根本不认可黄岩是配得上谢映慧的男人,又怎会觉得谢映慧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婚姻?她根本就还站在旧主曹淑卿那边,认为谢映慧应该嫁回曹家去,不是三房也该是别房的子弟,至少也该是京城哪家王公贵族的嫡子吧?
谢映芬深吸了几口气,淡淡地道:“姨娘想得太多了,这桩婚事是父亲做的主,太太不过是听令行事。况且,千金难买大姐乐意。大姐自己在京城时就已经看中了黄举人,否则又怎会特地提前搬到庄子上陪二房的人一块儿住?”
“什么?!”宛琴吃了一惊,回想起京城时的经历,立刻又想歪了,“那个黄举人竟如此狡诈!他这是存心要勾引大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够了!”谢映芬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大姐如今很好说亲么?!拜姨娘那位不要脸的旧主人所赐,如今大姐在京城几乎身陷流言蜚语,但凡在外头遇上个旧识,就要被人冷嘲热讽个半日。你还想让她嫁回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去呢?!也不想想,那位曹氏太太天天闹个没完,让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大姐被她连累得不敢见人,还怎么嫁回京城去?!
“姨娘再把好人往坏里想,都没有意义。你觉得自己一片苦心,我却觉得……你闹腾了这么久,除了让父亲和太太不再听取你在四弟与我婚事上的意见,什么都没得到。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宛琴顿时脸色大变,表情更加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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