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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阿哥想白她一眼,看着她一脸的泪水,又软了下来,“你是被陈变之惯蠢了……”
齐粟娘只觉得眼中的泪水不停了出来,心里痛得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十四阿哥盘起腿,捱额头,慢慢道:“四哥和老十三你别想了,这是没法子的事。再者,老十三肯定是盼着你给陈变之守节的。十哥就算了。九哥的女人太多,府的都顾不过来了……”
“他说过,我要是再嫁他受不住的……我愿……”齐粟娘喃喃说道,“我还活什么——”
“没人会受得住。只是现下人盯着,你又是个孤门无子的寡妇,真要是中了套,出了事儿,你就只有认了的份,还不如趁早选一个!”十四阿哥满心烦恼,蓦然站起,一脚踢翻了原坐着的椅子,怒道:“陈变之没有半点担待!他既是娶了你就该替你打算一二,当初他若是纳个卑妾生个儿子,承袭了爵位家业,你守着二品男爵过日子,安稳做你的太夫人,还有谁好动你!”
齐粟娘心里已是一片冰寒,她慢慢闭上眼,止了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十四阿哥烦恼地走开两步,“算了,不说了,实在没有你中意的,至多爷忍一忍,收了你罢了……”十四阿哥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日子还长着,你好好想想罢。”
齐粟娘靠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她看着十四阿哥转身开门的背影,突地呼了一声,“十四爷。”
十四阿哥手一顿,回头看着她,面上带着疑惑。门外傅有荣竖着耳朵听着。
齐粟娘凝视着十四阿哥,轻声道:“十四爷关照了我十多年,我却没报答半点……”
十四阿哥一怔,苦笑道,“爷还纳闷了,当初爷怎么就能想出收你做门下奴才这样蠢主意。成日价不是你替爷办事儿,倒是爷替你操心,悔死爷了,好在还没指望过你……”说罢,一步跨出了门,便去了。
屋里孤灯,油碗中油快燃尽了,将齐粟娘黑幢幢的单薄身影投映到窗户上。十四阿哥的脚步声还未在齐粟娘耳边消失,屋外的廊道上便又响起衣衫摩擦的声响,闪出先前儿退出的八阿哥身边的四个侍卫的身影。
齐粟娘看着他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投影到门外,窗前,轻轻叹息着。
晚风起了,窗外的树枝摇晃着,吊着齐粟娘的影子荡来荡去。
风透进紧闭的门窗,将孤灯吹得一时明一时暗,齐粟娘的脸已是模糊了。
齐粟娘慢慢走到黑漆圆角衣箱前,打开箱盖。箱子里皆是她的衣物,左角是太后赐的佛珠和《金刚经》,右角有一卷白罗绡和一把铜剪子,那白罗绡原是比儿托人送进来,备着她制衣的,她到畅春园时,一并带了过来。
齐粟娘取出红玉佛珠与经书,取出经书中夹着的三支上贡檀香,她将香在油灯上点燃,袅袅娜娜升起来的檀香转眼便绕满了整个屋子,渗出了门窗。
齐粟娘透过那香烟,仿佛看到了皇太后几十年来在慈宁宫中礼佛的身影,鼻子里嗅到了老太妃们满身枯败的檀香味儿。她终是将香放在了桌上,转过身,走到箱子前。
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白罗绡。
白罗绡软软绵绵,卷了一层又一层,却是凉得透心。
齐粟娘用两个指头捻住了白罗销,一点一点将它从箱中拖了出来。
白罗绡弯弯延延缠绕在齐粟娘的脚边,齐粟娘茫然四望着空荡的小屋,层层叠叠的斗拱房梁,还有门窗外紧守着的身影,喃喃低语,“我要去找陈大哥——”
窗外的大槐树出吱呀的声响,听在齐粟娘耳中,仿佛是高邮小村外吊死宋寡妇的槐树一般无二……
孤灯在风中摇晃,油要尽了。
第十四章千里之外的北河河总
后头的廊道里,宫灯在风中摇晃。守在屋外的看着都是满族的亲贵子弟。一个唇上轻须,约莫二十来岁,一个却生着浓黑的短须,约莫三十,较是年长。
年轻那个站了这半会,想着屋里的妇人再如何,也没法子在四个带刀侍卫眼皮下弄鬼,只觉小题大作,不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达朗,甘陕那边这几日好似又消停了。”
“准噶尔的袭扰这几年都没断过,皇上到底要怎么办,怕是还没拿定主意。扎尔多,你是没去过西北那边,不说路远艰难,夏天晒脱三层皮,冬天冷得下刀子。”达朗正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瞟了扎尔多一眼,哼了哼,“就是这回陈大人他们遇上的冰塌,也能要人命。”
“听说钮禄家差了何图华的乳公去准噶尔赎尸骨了,那群该死的蛮子开的价码可不低,一千两——”扎尔西叹了口气,“何图华这小子,当初何必寻这差事——”
达郎摇了摇头,“银子倒也罢了,他们家出得起。我倒觉得要低了,好歹是四品——上年栋鄂家赎了一个从七品的族人,不还花了一千两——”正说着,屋里的灯灭了。
达朗一皱眉,“还只一更天,怎的熄灯了?”
扎尔西回头看了漆黑的子一眼,不在意道:“既是受了伤,怕是歇下了。”达朗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檀香味儿透过门缝传了出去,又沉又闷。
达朗微一思,叩门道:“陈夫人。”却无人答话。
扎尔西面上带了些惑,与达郎视一眼,扎尔西提过一盏灯笼达郎高声道:“下官进来了。”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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