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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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不入、说不出的隔膜,总觉得隔了一层,好像这个人的想法和你不一样……这说的不就是她们认识的师霁吗?虽然已经知道了互换身份的事情有一段时间了,但仿佛直到现在,听着老同学口中谈论着的师霁和师雩,才对师雩的改变有真切的体会——从那个活泼爱笑,朋友多到不知道该从谁介绍起的师雩,变成孤高冷漠,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师霁……她们认识的、熟悉的那个师医生,到底是这个演出来的师霁,还是那个只活在回忆里的师雩。
“你和他见了几次面……”骆总征询地看了胡悦一眼,没说完,但胡悦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她摇了摇头。
“性格……可能比平时坦率点吧,但,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没什么秘密好隐瞒的了。”
也是,经过这么多,那个开朗爱笑的师雩,可能早已死在了过去——就算师医生私底下真的是这个性格,骆总……又怎能轻易接受呢,脸可以变,但她爱上的可是哥哥的性格,如果一定要把一个人拆解成几要素,她爱的,到底是师霁的脸,还是师霁的性格,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师雩的灵魂呢?
她是纠结的,看得出来,只是还能撑住,转开话题就事论事,“这也就是弟弟来假扮哥哥了,朋友少,如果反过来,行不通的。”
亲戚少,父母的朋友见面机会不多,同学生疏,且很快四散实习,正是因为师霁是这样孤独的性格,所以才方便假扮,才这么久都没露出破绽,如果是一个社交活动频繁的男孩子,早就被看出不对劲了,胡悦一手托着腮,手指顶着鼻尖,漫不经心地琢磨着刘强的话:格格不入、隔膜、这个人和我不一样……这位刘强先生,当年考入北京名校,毕业后顺利在外企谋得职位,现在自行创业,已经是身价颇丰的刘总了。他回忆中的细节,也侧面证明了她的观察力与记忆力,这样的一个聪明人,他对师霁的看法是值得重视的,这其中也许就掩盖了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东西,格格不入、隔膜,一般人很少会这样形容朋友,更多地是会形容成内向、内敛……
“好了,收收心吧。”骆总拍掌唤回她的注意力。“下面的录音会更重要一些。”
和警察比,私家侦探有一点好,那就是他们专注而且耐心,可以长时间地对师家兄弟身边的社会关系进行走访和调查,骆总叮嘱,第一步就是尽可能地收集师家兄弟的生活琐事,而不是钢铁厂家属区的细节,她有个理论,胡悦觉得很有道理:人们对凶案现场总是充满了想象,可能才转过头,就在脑补中增添了无数细节,甚至自己都信以为真。十年以后,这些细节不存在什么参考价值。但,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印象,却可以记忆多年还仍旧精准。知人知面也知心,人际交往中,有许多小事,往往就掩藏了一个家庭的真相。
“——不是说师雩朋友多吗?确实是这样,”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录音听多了,有一丝异样的苍白。“这份录音挺重要的,是师雩的舍友谈的,说的,就是事情发生以前师家的一些小细节——”
第199章录音(下)
“师雩……很久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还真有点……唉……我还记得他和我说的他的名字,师雩,雩读yu,是求雨的意思,我们都叫他大雨——他哥哥的名字没那么冷僻,师霁,雨过天晴,哈哈,挺有意思的。一下就记住了这两兄弟,不过,其实大雨要比他哥哥开朗多了,他真是个小太阳。”
“很调皮,非常喜欢开玩笑,有点多动症的感觉,我们宿舍那时候贼闹,其实条件很艰苦的,和现在的大学生不一样,但是也特别开心,每天都想方设法整蛊舍友,记得特清楚,有一次师雩起特别早,在我们醒来以前把整个宿舍的地面都摆满了那种塑料的一次性杯子,里面装满了水——这不是找打吗!根本就没法下床!我们三个得撅着屁股一个个捡起来,然后把水倒桶里,这样一路收拾出去,等我们冲到教室都快迟到了,当晚大雨就给我们狠狠收拾了一遍,哼哼,还请我们吃了烤串!——哎,说起来,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谁能想得到,这样的大雨居然会……”
“你相信他是杀人犯吗?”
“当然不信了!当时学校不都说吗,其实他也可能被害了,就是警方找个人来顶缸而已,当时我们都出去实习去了,想帮忙也不行,后来回学校领毕业证的时候,我特意去他家坐了一下,安慰老人家。以前我常去大雨家找他的,和他爷爷见过几次,老人家很有风度,那时候他们家挺难的,可他还是成天乐呵呵的,看了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可是那次我去,就觉得,老爷子眼里,没有光彩了……”
“可能是我家里也有兄弟姐妹,比较懂事吧,大雨在我们宿舍里,属于和我聊得比较多的,其实,他心里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烦恼。那时候大家经济普遍都困难,他家里有三个病人,就靠退休工资,日子很紧巴的,虽然上学不花钱,学校也尽量照顾着给奖学金什么的,老人看病好像也能报销,但是,他们两兄弟要跑医院、陪床,还有他们要拿奖学金,当然成绩也不可能差,人前光鲜,人后压力其实挺大的。大雨对外都笑嘻嘻的,什么也不说,但是我就觉得,他很不容易,其实他哥哥也是,都说他比较孤僻,大雨说,他哥哥也不是不想交朋友,但是觉得太浪费时间了,他们每天上完课都要轮流去医院陪护的。奶奶老糊涂了,有肾病,要定期去透析,每一次都必须一个人搀着上下楼梯,然后他大伯,白血病,伯母好像是癌症,做了化疗倒是暂时没复发,但是身体很虚弱,也是要定期复查,就怕哪天查出转移了。这都是师霁的亲爸妈,虽然说大雨也和亲生的没两样,但是他哥哥还是有心气,就觉得自己得多承担点责任,所以心里也是挺苦的,我们读的还都是医科大学,没法出去打工贴补家用——其实那时候,外面也根本都没有工作……”
“就算是这样,日子也还是得过,大雨常和我说,这些苦难就像是雨一样,总有一天,会雨过天晴。唉……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他会杀人吗?”
“因为那时候,正是日子开始出现曙光的时候,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师雩的一个长辈要带他去南方实习,说是实习开始就能挣高工资,这一下,他们家就缓开了,不然的话,医生实习都要自己贴生活费的,岂不是更捉襟见肘?他们还得在本地照顾老人,都没法走远。现在带走一个就好多了,而且师雩要转行做整形美容的话,听说来钱特别快,其实那时候我们都偷偷有点眼馋,想让他入行以后跟着带我们,他说当然没问题,还说好了哥几个合伙开个美容诊所,就不愁认识不到美女了……”
“后来,听说师霁去了南边,唉。他也没联系我们,老四问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我说还是算了,他和大雨不一样……”
“不是说师霁不能去南边吗?他们家的老人——”
“当时不能去,好像主要是大雨他大伯要做手术,这其实也是当时觉得挺柳暗花明的好事儿,就是当时财政好像松动点了,市里重新上调了报销标准,他们去活动了一下,他大伯的手术费就可以财政全报销,所以他们两兄弟,包括老爷子都赶紧去做配型,合上了就能移植骨髓啊,当时大雨经常跑医院去抽血什么的,结果出来的时候他们特别开心,说好像是配上了也不怎么地,那段时间事太多了,都集中发生在那么一两个星期,有点记不清了。”
“配上了?那该准备捐献了吧?”
“对,不过那时候还在等个新机器的,就是那前后,捐献造血干细胞不用抽骨髓了,用分离机就行,因为手术最好是在本市做才能报销,所以也争取在本市的血站采集吧,还要看师雩的情况,因为那时候快考试了,他要拿奖学金就必须不能延考,然后这个得打动员针什么的,那个要住院,打动员针以前还必须体检,就是一天天的跑医院什么的,后来都怕了,实在没空复习,他还想叫师霁给他代考呢,和我说过,被我骂了,我说这怎么可能不被识破嘛!”
“后来考试成绩怎么样?”
“还是第一名……但是他不知道了,考完以后宿舍一起吃了个年夜饭,我们就都回家了,他说他应该住院打完动员针抽完血,等他伯父手术做完了,就去s市实习,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毕业典礼,但是,后来……”
“那,他伯父的移植手术……”
“人都没了,怎么做啊,还没打动员针就失踪了……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走得很快,他没了……其实倒也是解放了他们兄弟,师霁就可以南下去赚钱了,找了一及时雨,没办法,赶紧去实习了,最要照顾的病人走了,剩下的都还可以拖一拖,后来听说没多久,伯母也走了,癌症复发……再后来师霁怎么样,就没听说了,他好像开了个美容诊所是吧?——哎,说起来,他是不是进去了?”
录音到此,有价值的信息都透露得差不多,接下来的对话,是侦探对如今事态进展的敷衍。胡悦摸着下巴,似听非听陷入了沉思:师雩的朋友多,线索确实不少,白血病、动员针的事情,警方就从未调查得这么仔细,当然,可能这也是因为他们并不觉得这是多重要的信息。
“动员针都没有打……”骆总也被录音深深吸引,她轻轻地自言自语,“这是……为了这一次身份互换,直接付出了生命啊……”
配型合适的人‘失踪’了,干细胞移植没了供体自然也就没了下文,确实,师舫为了掩盖事实真相,竟不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知道内情的老院长,又怎么可能还保持着那困境中的乐观?而明知道自己的造血干细胞可以拯救伯父,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他撒手长辞……
胡悦忽然说,“师雩这个名字,真的没起好,求雨求雨,总盼着雨过天晴,可这辈子,他的世界一直都在下雨。”
这句话顿时把骆总的眼睛说红了,她擦了一下眼眶,鼻音浓重地说,“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师霁真的死了吗?”
师霁已死,这是师雩自己承认的事实,而且似乎也给他的罪犯身份敲砖钉脚,所以骆总当然也会想方设法地推翻这个假设,胡悦是很了解她的心态的,她直接说,“你这是又找到什么证据了吗,真真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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