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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痛苦地闭紧双眼,偏偏眼底却酸涩到了极点,让两行清泪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淌下来。
住持和尚慈悲地望着安永,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佛,随即转身走出了佛精舍。须臾之后,他重新回到安永面前,这一次手中却托着一卷小巧的绢制卷轴,和蔼地递给安永:“白马公,这是本寺刚刚译出的经卷,希望可以为您解惑。”
安永恭敬地接过卷轴,徐徐展开,只见题头上书着一行墨字: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阴空,度一切苦厄。”当佛经的第一句话跃入安永眼帘,泪水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打湿了他的衣袖。
前一世的记忆瞬间与这一世的所见叠合在一起,他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呼吸,浑身战栗、不能自持。
这时平等寺的晚钟蓦然响彻云霄,雄浑洪亮,就像敲打在安永头顶的警钟。一种令他似曾相识、预示着生离死别的梵呗,将莫名的恐惧顺着天灵灌进了他的身躯——菩萨依般若波罗蜜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离一切颠倒梦想苦恼,究竟涅槃……
安永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正想放下经卷,忽然却听见佛精舍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喊。他双手一颤,听出那道声音是冬奴发出的,连忙起身向室外疾奔。
此刻佛精舍外人影憧憧,跌落在地上的灯笼里摇曳着火光,很快又噗地一声燃烧起来,像一团瘆人的鬼火。只见冬奴双膝跪地、鬓发散乱,烈烈火光将无边的惊恐和凄惶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义父……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官家他……驾崩了。”冬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安永,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说……什么?”安永傻傻地嗫嚅着,下一瞬便觉得天旋地转,头顶上方黑压压的夜空,这一刻真的完全倾覆了下来……
国丧
安永只觉得眼前黑沉沉一片,紧跟着身形一晃,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上。
“义父!”冬奴被吓得惊叫了一声,狼狈地爬过去扶住他,却只能六神无主反反复复地念叨,“您可千万要撑住,千万不能出事……”
“我要……进宫去。”安永按着剧痛的心口,好半天才将这短短的一句话哽咽着说完,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
“义父……”冬奴紧挨着安永,脸色苍白地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义父,当初您出宫是官家下的旨意,现如今,谁又能准您入宫呢?”
安永闻言浑身一颤,一颗心被摔得四分五裂,只能在绝望中低喃:“不……我不能被困在这里,假使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总要看他最后一眼。”
“义父……”冬奴还想劝阻,却拦不住安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眼看着义父已经失魂落魄成这副模样,自己这节骨眼上又怎敢倒下——满面泪痕的冬奴深吸一口气,扯着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也奋力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追了上去。
这真是梦魇般的一夜。当安永站在承香殿外的时候,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一路是如何快马加鞭、如何疾言厉色地闯过宫禁、又是如何疯狂地疾奔到这里。
宫中的天,此刻已然塌下来,因此没有一个人敢拦住如此狂乱的白马公,只除了一个人——尉迟贺麟。
“没有御旨,谁准你进宫的!”尉迟贺麟盯着被部下拦截住的安永,冷冷训斥。
时至今日,安永已经不想再与他起任何争执,因而只是小声恳求道:“放我进去。求求你,放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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