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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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高手!”齐君元并未在意死死盯住自己的穷唐和哑巴。
“啊!疼啊,我要死了!抓死我了!”倪稻花可能到现在才意识到一个疯子该有怎样的表现。
齐君元松开手站了起来:“我不和你讨论真疯、假疯的问题,我只想询问你刚才所发生的是什么情况。那尸群肯定和上德塬有关,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们就立刻上岸转向跟住尸群,这应该是最如你心愿的事情。如果我不能满意,那么明天继续前往呼壶里。”齐君元知道自己要想让这疯女子配合,威逼是没有用的。因为那种封建年代,一个女子为了保住性命或是其他目的,能够当着陌生男人赤身露体,抛弃比性命还宝贵的清白名誉,那么任何不能伤及性命的威逼对她都是无效的。所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倪稻花所关心的角度来引导、诱惑。
“哈哈!尸发狂!尸发狂了!他们去找鬼卒,他们去报仇了!我也要去,稻花要去找爹——”倪稻花的声音一下放开,而且最后一句拖得很长、很尖利。
已经走远的尸群突然间有些乱,好像是被倪稻花的声音吓到了,又像有些在四处寻找这声音。但这小小的混乱很快就恢复了,尸群继续以原来节奏、速度往前奔去。
“我想起来了,是血针驱狂尸!”裴盛突然惊叹一声。
舟自流
“血针驱狂尸?和赶尸有什么不同吗?”秦笙笙好奇心强,嘴也快。
裴盛清了下嗓子,是要做大段叙述的模样:“三年前楚南白藻湖有水尸为患,云羊山无浊道院为民除害,派鸿得道长带弟子前去锁尸化灰,送魂入轮回。当时是我替他们做的锁尸枷,并且协助他们设‘百中套头场’的兜子对付水尸。事成之后周围百姓请酒致谢,鸿得道长酒酣之际对我透露过言家赶尸绝技的由来。”
裴盛又清了下嗓子:“言家老祖是个极为聪明之人,具有超常记忆能力。本来以此能力读书考功名肯定能优势高官,但是由于家境贫寒,无钱读书。虽然在书塾打杂偷学到一些,但只能是替人写写墓碑、挽联,得以在棺材铺里做事糊口。有一天他去城外寄棺存尸的老庙替客户布置灵堂,由于路上耽搁,差不多黄昏时才到老庙。进庙后还未开始布置,门外便闯进两个人来,一个是道士装束,还有一个装束很怪异,看着像是北方的煞魔尊者(也就是后来的萨满教门人,很久之前被中原认为是妖魔邪教)。这两人进门后便各施技艺以尸体相斗,道士先后以朱砂符、金砂符、血符施术,驱动尸体,煞魔尊者则分别用金针、红线金针、血线金针相对。他们所施其实是驱尸的三重境界,朱砂符和金针驱动的为活尸,金砂符和红线金针驱动的为凶尸,而血符和血线金针驱动的则为狂尸。第三重的血符和血线金针注入了施术者本人的心力、血气,其实已经是以施术者的内元真力在相斗,这样的斗法往往是两败俱伤。果不其然,两个时辰之后,老庙屋塌柱倒,庙中棺破尸碎,而那两人也都心力衰竭,已无回转生机。这两人临死时为了不让身怀绝技失传,便都传给了言家的老祖。但是当时两人已在弥留之际,传授不清,言家老祖虽然聪明,记忆力超常,也只记住了道士一项朱砂符的技艺和煞魔尊者金针、血线金针两项技艺,而且每项都尚有遗漏,单独运用不能流畅。后来言家老祖将朱砂符与金针综合运用,这才相互弥补,有了一套绝妙的赶尸技艺。刚才我们所见的尸群,虽然大多是腐尸、焦尸,但动作有力速度快,面相凶狠。这应该是注入了赶尸人的心力、血气。如果推断不错的话,这些尸体头顶所插金针上一定穿有血线,这血线是割破赶尸人左掌命纹,以掌命血染成的。但血线金针的绝妙之处还不在于此,据说至高境界应该是心血驱狂尸。但此技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估计已然遗失。”
裴盛所说斗尸之技最早出现在商纣时,但很少有人能目睹到斗尸当时的情形,更无人对斗尸场面做下记录。宋人柳修是衙门里的一名记事,专门跟从仵作记录各种验尸结果,后编撰《弄鬼轩笔录》传世。在《弄鬼轩笔录》中有一段旁注文字:“棺尽碎,尸有损,骨肉落却无血迹,疑为以尸相斗。众人皆斥妄言。”这一段可能是史上唯一关于斗尸的文字记载。
齐君元耳朵听着裴盛的讲述,目光却暗中观察疯女子倪稻花。虽然倪稻花始终是一副茫然呆滞的表情,但齐君元还是发现她的眼睛快速转动过两回。
“我想应该是这样一种情况,有部分言家有子弟因在外赶尸躲过了上德塬灭族一劫。回来后看到如此惨相,又辗转获知对头为谁,这才赶狂尸前去报仇。”秦笙笙这种推断应该是最合理的。
“不是子弟,而是言家铃把头,也就等同于其他门派的掌门。那血针驱狂尸的技法和咒语只传铃把头,平常子弟只会赶活尸。”裴盛纠正道。
“看情形规模也像是他们当家人到了,但目的或许还不止是报仇。上德塬惨死的人中极少是青壮男丁,估计是被擒获了。铃把头驱狂尸野外疾走,估计是要赶着去救人。”齐君元补充了一句。
“那我们该怎么办?”唐三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将齐君元当做了主事之人。
“理所当然应该跟过去。你们所得‘乱明章’的指令不是还没完成吗,范大哥的‘露芒笺’也未能完成,这些任务都与上德塬有关。还有这倪稻花,她也嚷着要去找她爹,跟着那些狂尸应该可以找到线索。所以跟过去或许可以把这些事情一块儿都解决了。但是……”说到这里齐君元停顿了下。
这两个字一出,倪稻花粗眉的尾端狠狠地跳动了下,而其他人也有异色从脸上飘过。
“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往往会是别人正中下怀的事情。我们做刺行的,绝不能按照常规思路行事。试想,这样大场面的尸群狂走,发现到的不会只有我们,跟着他们的恐怕已经不在少数。其中很可能就包括那些想把我们灭口却没灭成的人,抑或者这本身就是那些人操控的兜子,专等着我们自己往里送。”
没人说话,是因为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想到齐君元所说的这些可能。
“船家,辛苦一下,趁着天还未全黑下来,往前再行几里路,然后在对岸寻个地方停下来。”这才是齐君元最终的决定。
“行行行,这就走。我加把劲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大埠头靠了。”船家对齐君元的决定是一万个乐意。这是人之常情,谁见到那么一群疯狂奔走的腐尸焦尸,都想赶紧地远远离开。
船又往前走了一段,虽然没有找到埠头,却是在河道转弯处寻到一处浅滩,可以将船停稳。只是此处是水流弯道,又有淤积的浅滩为阻。所以水流会湍急许多,需要把船牢牢固定住才行。
和以往过夜一样,女的都在舱里休息,男的在岸边找个地方休息。都是行走江湖、闯荡南北的男人,能站下的地儿就能忍一宿。齐君元拉范啸天到离河边挺远的一个石壁下休息,这地方并不舒服,但范啸天面对齐君元的盛情又不好意思拒绝。
但这一宿连半夜都没能忍到,刚刚入睡就发生了事情。被牢牢固定住的船漂走了,到底是被水流冲走的还是有人放走的,至少齐君元是无法知道的。
王炎霸就半躺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眼养神,所以他听到几声异响。当他意识有情况发生睁眼猛然坐起时,那船刚刚漂移开几步。于是他赶紧站起来,短距离内加速助跑,一个纵步跃过水面,跳上了船尾,然后操起船篙,试图将船撑回来。
裴盛也发现了情况,他比王炎霸晚了些,起来时船已经移开了一段距离。不过他在浅滩上踏水疾奔,也总算是跳上了船。
也正是因为裴盛跳上了船,导致船体一阵剧烈摇晃。王炎霸毕竟不是操船的把式,被这么一晃差点把手中的竹篙都给扔了,急忙单手扶住芦苇蓬稳住身体。等他完全稳住身体后,想调转竹竿把船往回撑,却又正好被站在自己面前的裴盛阻碍了。就这样慌手慌脚一耽搁,那船已经漂到了流道中,往前快速漂移起来。
哑巴发现船漂走是因为穷唐叫唤了两声。这几天穷唐都和疯女子倪稻花凑在一起,或许智力相近的动物更加容易接近。船突然移动,而且离主人越来越远,穷唐发出叫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哑巴从他休息的大树枝杈上直接跳入水中。爬山泅水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就算入水位置的深度不够,他依旧可以采用巧妙的姿势让身体借助跃下力道快速冲出很长一段距离。
穷唐纵到船的后船板上,大脑袋一甩,将一根盘在船尾的拴缆绳扔进河里。当那圈绳即将全部掉入水中时,它一口咬住了尾端。而此时冒出水面后连续几个急划的哑巴正好抓住了绳子的另一头,在穷唐的拉拽下,他双手交替攀拉,眼见着再有几下也能上到船上。
当哑巴离着那船尾只有三四弓长了(以普通的弓为计量长度),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段下坡的急流。哑巴加快攀拉,已经可以够到船尾了。于是他果断伸出手臂,手指已经触碰到船尾底面。
就在此时,船身猛地一震,然后左右剧烈摇摆了下,就像掉下了一个台阶。与此同时,哑巴手中的绳子失去了借力,身体被船底急流猛然冲开。紧接着在他的旁边有一朵大水花溅起,未等水花平息,水中冒出了一个老虎般的脑袋。看来刚才船身的震动把穷唐也给摔下了船,难怪哑巴手中的拉绳会失去借力。
虽然都处于急流中,但哑巴和穷唐怎么都不可能像船那么快速地随水流滑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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