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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脸上改了殷勤的笑,对谢庸道:“多谢谢少卿今日请饭,待发了月俸,咱们去丰鱼楼,我请客。”
崔熠“嘁”她,“阿周,你的气节呢?”
谢庸看他一眼,把他面前的鱼头挪远了一寸。
崔熠立刻也把气节喂了狗,“阿周这菜点得好。明明入了春,又下起雪来,确实该吃些辣味的驱驱寒气。”说着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鱼头。
周祈笑起来,谢庸嘴角也微微翘起——小崔最爱吃鱼头。
三人吃过饭,又走回青云行馆松韵园。看看隐在白雪松林里的院子,崔熠道:“我还是觉得这史端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本来我看那吴生说话不尽不实的,他又与史端同考进士科,或许有什么瑜亮之争,却原来是帮史端遮掩去岁狎妓缺考的事,可见他们确实关系不错。这若是都中了,又是同乡,又是同年的,在官场上也是个帮扶——关键,他杀史端图个什么?又不是就他们俩考进士。”
周祈道:“也不一定就是关系好。那吴生是南边的旧族子弟,又是读书人,讲究口不言恶,史端缺考的原因不光彩,所以他不提。况且,就如你说的,他们这‘长史短吴’总被一起提的两个人,也要避些嫌疑。”
“照你的说法,他这么一个君子人,也不该是凶手。倒是那吕生有些可疑。他看起来是个脾气直的,心里憋不住事,嘴里憋不住话,想什么事,就恨不得马上干了。他这样的脾气,与放荡不羁嘴巴又尖刻的史端,定有不和,我们询问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来。保不齐史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就惹得他动了杀心。”
崔熠越说越来劲儿,“他又身材高大,保不齐是个能文能武的,夜里偷偷进了史端的住处,趁史端喝醉,给他喝下助兴药……”
崔熠看周祈谢庸:“你们说呢?”
周祈想了想,没说什么。
谢庸道:“等一等问过那‘凝翠台主人’吧,若还问不出什么,怕是要剖尸了。这史端案,难在死因,而不在动机缘由。毕竟史端是那样的性子,这行馆里,从潘别驾到几个贡举士子,都能寻出动机缘由来。”
第52章凝翠台主
谢庸、崔熠、周祈在史端的院子里,一边再次细细地翻看死者的物品,一边等着关于“凝翠台主人”的消息,然而等到快日暮了,还是没有消息。
看看外面的天时,谢庸把各样东西都收拾好,证物装箱,其余的物归原处。周祈和崔熠,则一个伸懒腰打哈欠,一个皱着眉看屋顶子。
“哎,我这脑子里啊,乱七八糟,缠得跟老谢家那猫爱玩的线团一样,这断案的传奇还是让烟雨斋主人自家去写吧,我就不与他争锋了。”崔熠长叹,死了那颗写传奇的心。
周祈给兄弟鼓劲儿:“各有所长而已,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关键是如何避己之短,扬己之长。”
“哦?”崔熠来了精神。
周祈也拿那烟雨斋主人举例子,“这烟雨斋主人善于辨识蛛丝马迹,又长于推导,知道人心,故而写案情是一把好手,但他一看就是那不解风情的。《大周迷案》里面杜侍郎和其妻生死离别,又再重逢,他就一句‘携手相顾凝噎’就了了账,这就是在避短。你也可以如此嘛。”
崔熠让她拐跑偏了,不琢磨自己“长短”的事,改而与她专心议论起烟雨斋主人来。崔熠嘿嘿一笑:“我看他也跟咱们一样,是个没家室的。”
“肯定没有啊。就这不解风情劲儿,他得长成什么天仙模样,才能不被娘子撵出卧房?”周祈又推测,“这一定是个落魄士子,每天苦读之余,写些传奇以自娱,不然,长夜漫漫,独对孤灯……”
“走吧。”谢庸搬起证物箱,经过周祈身边时到底没给她,却转身塞给了崔熠。
崔熠搬着箱子出门,守在院中的衙差赶忙来接,崔熠就把箱子又交了出去。
三人出行馆西门,来到坊中路上。崔熠家住永兴坊,往北走,谢庸和周祈则往南走,三人分开。
崇仁坊里多邸舍行馆,住了许多官员士子,一向热闹。明日就要礼部试,今天街上又尤其热闹,估计士子们临考看书也看不下去,故而出来“疯一疯”。
谢庸是科考出身,对此自然熟悉,周祈自从进了亥支,年年见这众生相,也见怪不怪,两人牵着马,避开街上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士子们。
“寒窗苦读多少年,就看这一哆嗦。我倒是有点明白史生考试前夜狎妓了,即便再洒脱不羁的人,这时候心里也焦虑,他便索性去温柔乡里找慰藉。”周祈道。
谢庸“嗯”一声。
“当年少卿礼部试前夜是怎么过的?”周祈突生好奇。以谢少卿年龄官品推算,他礼部试及第时,应该不到二十岁,那时候自己才选进干支卫,还是个狗屁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生瓜蛋子。
周祈问完又觉得有些唐突,打个哈哈道:“不是读书人,故而对你们读书人好奇,少卿莫在意。”
“头一晚紧张得睡不着,在床上翻腾了半夜,有心起来看书,但本州贡举人多,我与人合住,半夜点灯,怕人起夜看见笑话我不禁事儿,便瞪着帐子顶熬完了后半夜。”说到最后,谢庸微笑一下。
想不到谢少卿也有这般可爱的时候,周祈扭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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