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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建乜了肆主一眼,惊奇道:“你不去准备吃的,站在这里傻笑做什么?”肆主一听,急忙转身入厨,不曾想走得太急,险些一头撞在门框上。肆主才进去没多会儿,一位年近四旬的妇人满头大汗地端着一个食案走了出来,才刚走了两步,立刻又被追出来的肆主拉了回去。“许姑娘快过来坐。”金建笑嘻嘻地朝发愣的许平君招手。平君一看,给她安置的席位,居然又是紧挨着金陵。之前她对这种巧合并没在意过,也许是因为金赏的安排每次都巧妙得不着痕迹,可这一次在金建的热情招呼下,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可惜以她的年纪和阅历她还不能太肯定那是什么。金建也没让她太有闲暇去思考,去犹豫,他不由分说地将她请上席。通向厨房的那道竹帘再度挑开,众人眼前一亮,一位衣着俭朴、容貌出众的二八女子正娉婷步上大堂,那女子除了肤色不够白皙外,论长相、身材,皆是上上之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高高绾起,在发顶盘了三个大鬟。女子端着食案走出厨房,见众人目光惊艳,她不躲不闪,落落大方地仰头一甩,鬓角簪花微微颤动,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明媚动人。她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竹帘微动,又一名妙龄少女端着食案踯躅步出。不少郎官皆是哦的一声坐直身子,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也不自觉地直了:“真看不出来,这间不起眼的小肆内竟有如此美色。”那两名女子一看就是姊妹俩,年幼的妹妹比起姐姐更添了几许腼腆羞涩,两人将食案摆上堂。姐姐的一双秀目毫不避讳地将众人一一打量,最终在金赏和金陵二人间来回流转,朱唇微翘,冲二人嫣然一笑。相比姐姐的大胆,妹妹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偶尔抬头时,目光才飞快地瞥向在坐的诸位少年。待姐妹俩走开,金建用袖掩住半边脸,吃吃地笑了两声。金赏在边上轻轻嗯哼一声,金建马上敛容,边上的郎官也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左右张望。“你们怎么了?”许平君毫无觉察地问。金赏不言不语,讳莫高深。金陵则从金安上手里接过重新用手巾擦拭过的匕匙、木箸,若无其事地含笑招呼平君:“许姑娘请。”许平君越发觉得他们的行径古怪,而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她一面举箸用食,一面却在想着还是早些回去找病已他们算了。那两姐妹俩像一对粉蝶般,在厨下与大堂间来回翩跹穿梭,轮番奉上食案,而肆主夫妇却再没有露面。那些郎官喝了少许酒,慢慢少了拘束,不仅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姊妹俩上前舀酒的时候,有些人用言语调笑,说出的话十分暧昧。姊妹俩穷于应付,姐姐喝了不少酒,妹妹也被灌了好几卮,涨得小脸通红。平君虽然没有喝酒,可这么热闹的场面如何回避得了?她在一旁听了那些闻所未闻的言语,不觉烧红了双靥,羞地深深低下头。金陵吃得照例很少,只少许用了两口饭菜便停了下来,对于酒色他似乎并不怎么贪恋,对手下人的嬉戏耍闹视若无睹,表情淡泊。这时有人问那对姊妹名姓,那姐姐笑道:“妾姓李,名叫李缳,妹妹叫李湮……”众人继续调笑,平君在一旁犹如听故事一般听李缳说着她的经历,她之前嫁过一夫,可是父亲给她们算过命相,说她姊妹命中富贵,于是她与夫君离异,敬候命中那位君子的出现……李缳说话时声音娇柔动听,虽然柔得有些拿腔作势,但长相美丽的女子毕竟有着某种优越,能让人赏心悦目之余为此增添包容,忽略瑕疵。平君虽是女子,但她素来很喜欢听人说故事,所以即使李缳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年们,让她感觉颇觉怪异,但这并不影响她听故事的兴致,不过金陵显然不这么认为。李缳正使尽浑身解数地与众人说笑,金陵的兴致却似乎已经到此为止了,他侧头对平君说:“这间食肆做的菜色远逊于你的手艺。”平君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起身,他一站起来,金赏等人马上也跟着站了起来。那些郎官们虽然酒喝多了,但也不至于失去行动力,一个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站了起来。金陵清丽雍容,但李缳却觉得他的目光在最后,也是唯一一次停驻在她身上时,却犹如刀锋般犀利,寒意夺人。李缳打了个哆嗦,头不由自主地低下了,直到妹妹捧着一块金子在她身后惊呼:“姐姐,你快看,这么多……真的是金子啊。”厨房里忙活的肆主夫妇听到动静后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却只看到堂上大女儿指着小女儿在叱责:“眼皮子就那么浅,只看得见这么点金子吗?那些人非富即贵,你随便结识上哪一个,今后要多少金子没有?”平君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大家吃得好好的,金陵突然说走就走了,不仅如此,一餐原本非常普通的午食,金赏居然随手给了人一块金子,那分量少说也值三四千钱了。出了云陵市,金陵头也不回地上了车,金赏兄弟忙着簇前拥后地跟上金陵的步伐,竟无一人顾得上问平君的去向。平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来时坐的是金陵的车子,这时眼见那辆车在驭夫的驱赶下已经跑了起来,她一筹莫展地望着远去的尘烟,不知该如何是好。郎官们皆是骑马代步,其中一人借着酒劲笑问:“姑娘与我同乘一骑如何?”平君想起他们方才与李缳、李湮的调笑,面上一阵红白交加,羞窘难当。金陵的车子驶出去大约二三十丈忽然停下了,车上急匆匆地下来一人,从衣饰上隐约可辨乃是金建。郎官们见他心急火燎般往回奔,一个个忙收敛亵玩之心,策马散开。“许姑娘!”金建跑得有些急,宽大的衣袖随风摆动,“对不住啊,你和我坐一车回去吧。”平君轻轻嗯了声,幸好他们总算记起来了,没真把她给丢在云陵市口。金建乘的车子比金陵的那辆小很多,不过车厢内倒也布置得非常整洁。平君坐在车内,等到车身微微一晃,拉车的马儿在驭夫的驱喝声中开始跑动起来后,她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来时平君与金陵同乘一车,半个多时辰的路程,金陵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害得她也不敢随便讲话,只觉得苦闷异常。金陵这人看起来非常儒雅温柔,对平君也甚为和气,可不知怎么的,即便他年岁不大,在他面前却总让平君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令她不由自主地行事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半句话。不过金建不比金陵,金建活泼好动,性子倒与彭祖、病已有几分相似,车子才走了没多远,他便从车厢内取出许多水果点心来,一齐堆到了平君面前。“尝尝这个,这个是葡萄,西域产的果子,可好吃了。”平君腼腆一笑,摇了摇头。“那尝尝这个,甜瓜,也是西域产的……味道可甜了。”他用小刀剖开圆滚滚的绿色瓜皮,瓜囊连着瓜籽都是金子般耀眼的黄色,车厢内果香四溢,勾得人垂涎三尺。平君一半好奇一半眼馋地打量着那只甜瓜,金建手脚利落地分了一块递到她手里,“吃吧,吃吧……哎,你刚才吃饱了吗?”“嗯……”她细弱蚊蝇地应声,有些不好意思。金建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自己接话道:“肯定没吃饱,我跟你说吧,我才吃了三分饱……我们这位……大哥啊,我们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说话间平君咬了一口瓜籽,只觉得满嘴干涩,口感怪异,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不敢吐出来,只得直着脖子强咽了下去。金建在一边大声嚷嚷道:“唉,要吃瓜肉,你别吃瓜籽啊。”一句话顿时让平君羞愧得无地自容,低着头讷讷地说:“我……我不知道,以前没吃过这种东西……”金建笑道:“所以才更得尝尝啊。”平君听他语气真诚,并没有半点嘲笑之意,她心中感激,默默地咬了一口瓜肉,甜美的感觉似乎一下从唇舌间直沁入心脾,被强烈的自卑感压抑了一天的心情豁然开朗。“金大哥为什么生气?”“你也看出他生气了?”他不答反问,哈哈大笑,“他很少让外人看出他的真实情绪。”平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一笑了之。他冲她眨眨眼,满脸神秘,“想知道为什么吗?”她本想摇头的,可是金建的表情反而好像非常想讲似的,在他灼热的期待下,她不得不点了点头。金建嘿嘿一笑,舔着唇说:“那两姐妹姓得不好。”“姓得不好?”“是啊。”“李这个姓,不好吗?”金建吁气,“在他心里,只怕大大的不好。”平君好奇心起,有心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抬头却见金建侧首出神地望着窗外景色,久久不语。05、兄妹细雨,如丝线般飘落,空气中浓郁的湿度使得她的鼻子有点堵气,呼吸不大顺畅。回到传舍时很意外地发现居然没找到刘病已他们几个人,这让许平君很是吃了一惊,后来听驿丞解释说他们只是出去游玩并没有离开云陵,她提起的心才又重新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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