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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祚闻着旧声,心下起了涟漪,他迈步入了那竹屋,当着谢陵的面,低首抿了那一盏茶,将那茶盏递还给了当年递茶给他的人。旧境重来,青山未老,道:“是品茗。”
谢陵看着那人,仍是玄袍玉冠,仍是凤首龙姿,却又比当年盛气凌人。连当初的令人流连的双眸,也变得凌厉了几分。是变了,无论他自己,还是赵祚,但有些东西,却仍盘桓在心底,一层未变。
那个曾经被他惦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赵祚”,今时却连名字带人都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心下一时千山万水,欲言又止。
待了半晌,他才将那茶盏接来,却转手置于一旁案上,故作冷言,似在掩饰着心下藏的那份悸动,道:“这处非昭行,贤雅者皆无。”
赵祚低首,沉默良久,将袖下随身带着的那木盒取出,置于谢陵眼前,道:“有肯折弦者。”
赵祚的目光一直徘徊在那木盒和谢陵之间,他知道这两物在他心间孰轻孰重,他是上位者,他比谁都更精于算计。只是于这人面前,他的算计都成了空。
谢陵只需一眼或一句,便可以破了他赵从山的所有计,就如现在。
“今日谢陵,不欲折弦,是陛下错眼了。”
“平之……”赵祚抬首,他眼中尽是错愕,他这五年思过念过,却不曾想今日是这模样。
“陛下早日归行宫吧。”谢陵低了眸,连对视都不敢,“从山者,已无陵了。陛下也放草民一个心安处?”
赵祚听着眼前这人冷冷说着的话,那话音落了,两厢沉默,就和五年前在大殿下跟他求一杯鸩毒的谢佞一模一样。当然结果也都一样的,是赵祚妥协了。
但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赵祚。他起了身,帝王的威严气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正色道:“那不知这奏琴者,可否送寡人一程?”
赵祚负手立,谢陵将他掩在袖下有些微颤的手纳入眼底,到嘴的“草民膝下有疾,不当走动”生生变作了“理应如此,草民之幸”。
谢陵眉头皱深了去,看在赵祚眼里,却似凌迟在他身上。他忍住了上去相扶的心思,他知道眼前人,不需要他递上去的手,他知谢无陵,比知自己还多。但羡之今早所述的事,又一瞬间,让他觉得他不够认识眼前人。
谢陵撑着身后的草垫,起了身,眸光多瞥了眼琴案的案几脚,却还未迈出步子,便被置琴的案几绊了脚,赵祚余光自然觑见了他将摔下去的模样,也将他眼中的光,一并看进了眼底,却不置多语,只是连忙一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
四目相对,谢陵忘了反应,他心下的千山万水,在这一刻山崩地裂了去。他心里有他的计较,他不敢对上赵祚的眸子,他知道那眸子里纳了辰星,他会泥足深陷,会溃不成军。他想求一世安稳,却也想求一世情长。
不管是他,还是谢无陵,都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赵祚这双眸里,再不是那上位者的虚情,而变作一味深情,诱人沉沦。
他的眼里倒映着赵祚,越来越近的两人,在彼此的目光里,求得了彼此。
良久,是赵祚急了,他低首覆唇于谢陵薄唇上,旁人说薄唇寡情,他信。但他却仍然放不得,原来是谢无陵站在他身旁,却在最后给了他河山万里,和孤独半世;现在的他,想要站在这个叫谢陵的人身旁,领着他共赏这海晏河清景。
谢陵不自禁仰首,抬手环过赵祚的脖颈,原来的谢无陵不是矫情的主,如今的谢陵亦然。史官批这谢佞生性放诞,如今他觉得这话说得甚得他心。
既然都不肯放,那便抵死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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