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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合上,谢无陵心下更惴惴不安了。毕竟当初赵祚把羡之和那一府都托付给了他。
他眼珠子在眼里打了个转,故作轻松地重复赵祚方才的话,问道:“回来了?”
赵祚打量着眼前人,蓝绶换了玉冠,眉眼如旧,似昭行桃花般灼人;脸色有些发白,唇上似点了口脂,瞧来甚艳。谢无陵方褪了一身风袍,风袍下的一身朝服颇有些宽。似厚衣裹着皮骨,太过瘦削,惹得赵祚欲皱眉。但也不过一瞬,这皱眉的动作就被赵祚收住了。
赵祚颔首,压下心头莫名生来的火气,应之:“托小先生的福,回来了。”
“你……”谢无陵的千言万语,在看着赵祚的那一刻,便都哽在了喉头的,如今要说来,却又不知当说什么。
“我?我还安好,”赵祚嘴角生了笑,那笑却叫谢无陵心下怯怯。赵祚却也没有放过他的心思,赵祚将眼前人,当挚友,当可托付家当、交付性命的人。所以赵祚想他安稳,想他能在这扶风城安身立命,想他能替自己教养羡之,而不是为自己不顾性命地搅动乾坤。
赵祚沉声问道:“小先生呢?可还安好?”
“安、安好。”谢无陵的目光如烛光一般闪烁不定,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敷衍着。
“安好?”赵祚凑近一步,打量着眼前人,面色也渐渐变得冷峻得不像样。
谢无陵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复抬眼对上赵祚的目光,勾了唇角,道:“听从山郎的意思,是以为平之在邠州不好?”
谢无陵转身在桌案上置了两个杯盏,替自己与赵祚添了盏茶,佯装不管顾赵祚那里莫名来的寒气,兀自道:“邠州本是富庶地,平之就任三年,除大疫时,有些难捱以外,并无不安处。”
赵祚的目光追着他走。他总是这般,轻描淡写,避重就轻。
但他不知那个与他传信的长乐公主,每月总会传信给赵祚。信里三句不离谢无陵三字,如不是赵祚知晓长乐心中所悦之人是宣城,只怕该以为长乐心有他属。
信书本是简练语,那几年来,长乐的寥寥几笔,也都比谢无陵这句“大疫时候,有些难捱”更细致。
“腊月十七,收一书,非平之字迹,言,平之病来,勿扰。”
“正月十五,年节至,平之送画予羡之,贺新年,道上月友人失礼。”
“三月初三,本是花朝,但母妃坐立难安。吾替兄折枝,后相问,才知是,帝允邠州官员上书,改疫后的棺葬土埋,为火葬。”
“四月初五,上月改疫后尸体处置之法,引民异议。父皇虽大恼,但仍坚持。”
“七月初八,半月前,昭行谢相殁。平之托我替他奉一灯于谢相灵前。”
……这桩桩件件,不知为何,赵祚不拿信笺,也记得一清二楚。
但在谢无陵方才对上他眼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无力责问。
谢无陵的眼里仍如昭行时所见那般,合着那艳色唇,倒比桃夭更艳,像极了他府里那株杏,虽灼灼却再不是难捉摸的模样。
赵祚在那一刻仿佛看懂了眼前人。
那眸光不是旧时情深,也不是傲慢不羁,是一种坚定,似受背负了千万重担,也毅然决然地坚定;正当赵祚想留住他眼里的那份坚定时,他的嘴角一撇,又生了几分无奈。
不过赵祚还未来得及细看,他便转身添茶去了。
“茶凉了,”赵祚上前一步,止住谢无陵添茶的动作,顿了顿又笃定道,“你会是下一个谢相。”
谢相走了,王丞乞骸骨了,扶风除谢平之以外,便再无昭行的人了。惠帝日日招他入宫,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是要拥他,拥他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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