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言过江南夜奔入洪都(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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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诚之终于在消了气的彭镖头的指点下明白过来:左蝉衣肯让他留下六车粮食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早些年侠士争名的时代,姜诚之这种投机商人会被青城剑侠一剑了结。
倒也不能说是道德滑坡,单纯因行为极端才有利于侠名传播罢了。
姜诚之明面上对左蝉衣千恩万谢,背地里却在感激不死谷,若没有这座大山压着,掌握着恐怖武力的正道侠士们岂不是商人无法违抗的大敌?
左蝉衣不在乎他的怨恨,自然也不在乎他的感激,敷衍过去后仍旧将大部分时间用于精深万相决。
没人再敢用杂事麻烦他,左蝉衣也乐得清闲,蹲在马背上不断琢磨燃火相。
在与孟起那一战中使出的燃火相疏漏还是太多,侵略如火能放不能收,一不小心下手太重,伤了这位衡山剑侠。
若是只当做《红尘万象神功》中记载的玄武、飞燕等相用于辅助战斗,如今的燃火相已经勉强足够,但若要达到建木相这般稳定改变自身真气性质的境界,左蝉衣预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可这也是必由之路,五虫之与鲲鹏、燃火相一样,都是《红尘万象神功》中没有行气路线的“概念相”,自己必须在融汇已有相的基础上将他们创造出来。
鲲鹏相是借助“天门”秘术推衍《万相决》的余韵结合自己的心境迸出来的,严格意义上并不是左蝉衣自己推衍而出,蝮蛇、鼍龙相是他参考天蛇、玄武相做出的初步尝试,燃火相则是他正式推衍的第一作。他希望尽可能在第一步就迈出足够的距离,以最快接近五虫之相。
时间倏忽而逝,七天如一日,六月廿一,众人抵达吉州莲花县。
分蘖后本应拔节育穗的水稻蜷缩在干涸的田地中,一动不动,像一颗颗野草。
跪在田头龙王庙前的人也一动不动。
姜诚之开始少量卖粮,主要是打听行情、对齐同行。至于买粮的?当然是城中的人,太阳曝晒下的野草如何掏得出籽儿?
商队在县城滞留一日,姜煜之几次托阿璟请左蝉衣相见,都扑了个空。
他一直待在城外那唯一还有水的渠边,踩着当地大族的壮丁、打手,不让他们再次修堤蓄水。
水又浑又薄,左蝉衣自己也不知道这贫瘠的水流均分到十几家的田中后还有多少、到底有没有用。
他甚至不知道这点可怜的水还能流几天。
这些乡民集资修渠时想到过今日吗?大概是没有的,否则怎么也要给这裸露的“血管”添几块盖子。
头顶的太阳比他心中的燃火相更炽烈、更无情,曝尸田野的客家农夫迅“融化”,没有人为他收尸。不论是失手杀人的当地大姓,还是被杀者的亲戚。
苦命人在炽烈、无情的太阳灼烧下只会烧结成同样属性的渣滓——炽烈的饥饿、麻木的情感。若不是左蝉衣一直坐在旁边,这位庄稼汉可能不会被“浪费”。
我的所作所为正确吗?有意义吗?
左蝉衣没有找到答案,他迷茫地离开莲花县。
六月廿三,进入永新。
左蝉衣跟着姜诚之在县城集市中走来走去,静听粮商们攀谈、大笑、争执、咬牙切齿,最后笑嘻嘻地把手言欢。
他又跟着彭镖头与其他镖局的镖师们交换情报、收集消息。
两张网将他缠得有些晕头转向,不过日落之前还是被他梳理清楚,深深收入心底。离开莲花时的迷惘似乎理出了一个线头。
姜煜之还是没有见到他。
姜诚之晚些时候通知他,商队准备直接前往抚州将剩下的五车粮食全部卖出,而后打道回府。
左蝉衣点头,这是对于姜诚之而言利益最大的销售地区。再往北,九江、洪都有垄断水路运粮的官府,他们的私粮买不上价。往南、东则州小民疲,且路途遥远、风险更大,并不划算。
六月廿六,左蝉衣独走吉州,入城直奔粮市与府衙,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后立刻离开,再次跟上商队。
六月廿八,永丰县外遇流民扒车,损失些微后被镖师们驱逐。
六月廿九,乐安县兵扣粮,舍银百两得脱。是夜,匪兵来袭,折一仆役、掺沙粮五斛。急走之。
六月三十,宜黄灾民如蝗,人相食。遣马斌携银票三百两、文书五封先行前往抚州,缟素遮车斗缓行。
七月初二,得入抚州城。
黑了一度的左蝉衣与众人道别,阿璟几度张口欲言,但在姜诚之的目光警告下终究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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