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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棠最知这老货的心思,笑道:“未曾进来,大约是到族里陪族长老爷们吃酒去了吧,找他作甚?”
何妈未语,外面直接响起齐梅的声音来:“锦棠,欲要和离是不可能的,我们陈家可丢不起哪个人,你要真想提和离,想要你的田地,我甚话也不说,你就跟着你大伯到族里跟族长,耆老们说去。”
锦棠唆着块子炸酥的排骨,再舀了一勺子焖黄豆过来,圆胖胖的黄豆粒子,水泡炊了之后拿酱汤煨过的,格外入味儿,再吃一口酒咗之,侧眸,一双水高亮的眸子盯着黯影中的陈淮安,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儿似的逗意:“母亲,连淮安都愿意放我走了,您又厌我,强留着我作甚,您是想贪我家的酒肆,还是我哪十亩水田?”
“真真儿当垆卖酒过的姑娘,牙尖嘴利的,眼晴里也只有那点子孔方和铜臭,我齐家好歹也是养着大驮队的,要你哪点穷酒肆作甚?就为了我也馋男人馋疯了,涂脂抹粉,穿的桃红桃绿,只为站到酒肆的柜台里让男人这儿摸一把,那儿臊一把去?”
齐梅当然不会骂脏话,但这种话比泼妇们的骂街更难听,更容易激怒锦棠。
不过,锦棠到底不是上辈子,只要听到这种话,想到葛牙妹哪拖在外面的肠子就会发疯。她一只手摇着酒盅子,侧眸,两道盈盈颤颤的眸光,依旧在陈淮安身上。
“母亲这话说的,您是不是整日盯着我家酒肆,否则的话,怎么会知道站在酒肆的柜台里,男人这儿摸一把,哪儿臊一把?”
然后,锦棠便等着,她就是要逼齐梅发怒,把齐梅在她面前时阴阳怪气又丑恶的哪一面给逼出来。
“母亲,办丧事就够累的了,您就不能早些回房休息?”陈淮安偏在这时候出声,立刻,外面的何妈和齐梅两个就噤声儿了。
当然,上辈子至俩人和离的时候,只要陈淮安在跟前儿,齐梅永远都在充当好人。
她总是在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锦棠便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的发妻,糟糠之妻不下堂啊淮安,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和离了去。
那种戳不穿时,锦棠的愤怒,简直了,恨不能扒掉齐梅伪善的脸皮,不过,此刻,当着陈淮安的面,她算是把齐梅脸上哪层伪善的皮,给揭下来一点了。
齐梅就站在门上,哪张脸,简直仿如戏台子上唱杂剧的戏子一般,煞时就变,极为好看。当然,她转而就是一笑:“你们的爹才刚死,娘为了要让这家里的儿子们齐齐全全,都有妻有子,也是煞费苦心,尽做些讨人嫌的事了,罢了,娘还是去休息吧。”
说着,俩主仆转身就走了。
锦棠气的,一口吃尽了盅子里的酒,走到陈淮安面前,定定儿望了他半晌,忽而一跺脚,软底面的绣花鞋踩在他脚上,当然不疼,麻酥酥的痒而已。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怕我戳穿了你娘的真面目。”毕竟是在陈家,锦棠也不会放声吵,贴着他的耳朵,一股浓郁的酱香酒息,说道。
“我多少回与你说,你在的时候,你娘就像一只猫,可等你走了,她就是只老虎,不不,她是只狐狸,狐狸精,永远两张脸。这回你该瞧清楚了,你在的时候她什么样子,你不在的时候她又是什么样子。”锦棠咄咄而逼。
陈淮安的渭河县所有的一切,其实早在陈杭死的哪一夜,就全然崩塌了。
他望着锦棠犟兮兮,倔呼呼,仿佛经历了千年压抑之后扬眉吐气的脸,柔声道:“你吃了太多的酒,醉了,快上床躺着去。”
“不要。”锦棠手里还端着盅子,一口吃尽,杯口对着陈淮安,望了半晌,他两道弯弯的浓眉微簇,一双眸子里还是当初那般坦然的热烈,直勾勾的望着她。
第46章孝道为大
锦棠恍惚间记得,上辈子临分别时,后一任的丈夫林钦也曾这样望着自己。善始而无善终,是她负了林钦,害了林钦。
她两眼一酸,随即别过了眼。
“你觉得我和你娘之间的争吵皆不过鸡毛蒜皮,是小辈就该敬着长辈,就不该把她说的话放在心里,就该过自个儿的日子。可是陈淮安,你瞧瞧这三尺宽的窄院子里,你转身走了,我却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我吵,你就认为我是心胸狭隘,眼里只盯着你娘的不好。可你不懂,我是一只井底之蛙啊,眼里就只有哪个井口,而你娘,就是哪个井口。”
她今夜吃酒又吃肉的,也不过为了激怒齐梅尔。按理来说,老公公死了,丧三年,常悲噎,从如今开始,一家人都要披麻袋孝了。
但齐梅就是气死,也不敢说她啥,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家的乱,都是由齐梅和陈杭俩口子祸祸起来的。
陈淮安双目柔柔的望着她,不辩解,也不说话,就哪么看着。
灯在低处,照着他年青俊朗的眉宇,便目光,也依旧是上辈子望着她时的宽厚与慈忍。
闹了半晌,锦棠忽而就觉得没意思了。她将酒盏倒叩在桌上,揩干净了手,赶着陈淮安替自己烧好了洗澡水,洗罢了澡,舒舒服服躺到了床上,道:“今儿太夜了,我要回家去,我娘必会着急的。但明日一早,咱们各自写休书,你从你娘哪儿把我的十亩地讨来,我收拾整理好我的东西,就该回自个儿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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