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漩涡一（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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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扑了过来，于是虚己把他一脚踢翻在地上，然后踩碎它的肩骨和盆骨，把它身躯踢到大厅的角落里。这可悲的东西的确丑陋畸形，不过并不比一个持刀的疯子威胁更大。他迄今为止的生活都是一场规划好的仪式，仪式中充斥着僧侣们穿透世界表层时泄漏的邪秽，而他却只能以凡俗的技巧去应对。

我该叫它什么？无面尸人吗？可是它明明有嘴。

他在它身上翻了一阵，找到一柄图拉什共和国的老式军用匕，锈蚀得厉害。匕并不锋利，不过，他还是从匕刃上磨了几枚粗糙的锯齿，随手踹进衣兜里。这东西一旦划破人体，必定会让对方感染破伤风。

他在大厅的一端找到一个积满地下水的小池子，拨开上面淤积的苔藓后，看清了幽暗的水中自己的倒影——和他沉眠以前毫无区别。北方王国的黑色须和眼睛，在荒林密教的僧侣定居之处平凡无奇，不过，在图拉什这种地方会显得相当奇怪。

共和国和北方王国是否还存在？荒林学派的密教僧侣又如何了？

他看到一只老鼠在狭小的洞窟向外张望，灰色的皮毛沾满露水，在嘴旁咬着碎裂的蘑菇渣滓，用它红宝石一样的狭小的眼睛盯着虚己。他感到饥饿。

他必须找到惊醒他的人，找到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未知文明或聚落。他还是人类，不是老鼠这样的动物。

虚己提着玻璃罩破裂的煤油灯，循着难以察觉的人迹往前走去。蜷曲的黑暗逐渐从各个方向蔓延而来，阴冷而沉郁。跨过地上血管般密布的藤蔓荆棘，他嗅到鲜血的气味，其中还混着由于惊恐而漏出的尿液。这是条弯曲狭窄的长廊，和他印象中没有太多分别，只是潜藏着太多使人不安的东西。

密教僧侣预感到的黑暗纪莫非还没过去吗？如果我把灯熄了，会从阴影里涌出什么东西？过去，黑暗让他感到亲切，而今，恐怕他不能这样轻易尝试。

顺着走廊前进，能看到墙壁上有条大豁口，岁月侵蚀了上面的砖石泥土，露出建筑内墙的另一端。他弯腰走过去，跨进吹拂着阴冷的地下风的暗道，这里通往旧仪祭场，里面深邃阴暗，由于坍塌而低矮得过份，实在让人直皱眉头。这人为何要走这条路？他是不是经常钻狗洞？

暗道深处，一个无面的尸人瘫软在地上，用枯槁的手指抠着泥土向前爬行。它的双腿断裂了，断面相当血肉模糊，嵌着细碎的黄铜碎片，泛着油亮的光。一些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在周遭弥漫。看得出来，这是大口径猎枪的成果。

为了不让这东西干扰到他，虚己特地扯了几捆藤蔓，以较为艺术的方式把它吊挂在岩壁上。他把藤蔓当作绳索绷紧对方的双臂，好让它的胳膊朝两侧伸展，仿佛是鹰隼翱翔时展开的双翼。至于颈子的部分，虚己让它空洞的面容往上仰望，嘴巴则拉扯得张开，捆住舌头，免得它继续出烦人的哀叫声。

结束这番布置后，他抑制住哼歌的冲动，转身离去。可惜没有人能欣赏。

顺着暗道来到尽头之后，他听到低沉、微弱的呼吸声，察觉到被惊恐所占据的意识和灵魂。

虚己想了想，故意踩在泥泞上踏出脚步声，然后把小石子抛出去，砸在潮湿溃烂的木板门上。

咔嗒，咔嗒。

空荡荡的扳机扣动声。很好，没有弹药。

看在这人毫无威胁的份上，虚己把泥泞胡乱浸在衣服上、头上、脸上，又扯碎、揉皱了衣衫，作出经过艰难搏斗的样子。然后他扭动木板门的锁头，出剧烈的刮擦声。他听到里面的人在疯狂扭动，听到牙齿咯咯作响，热血和眼泪往出直涌。兴许这人已经活不长了，不过他有很多事情要问。这副样子最容易取信于人，要不然他还能怎样，穿着整齐到诡异的衣服和这人对视吗？

或者说我其实是头熊，刚刚从冬眠里醒过来？

“咔”的一声过去，门开了，虚己踉跄跨入，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性蜷缩在角落里面，手里举着一根烧了小半的火把。这人满头黑乱得好似乞丐，腹腔有道恐怖的豁口，伤口边缘的烂肉条像漩涡那样诡异地蜷曲着，似乎是某种相当具有威胁性的东西所留。很明显，那些尸人扯不出这样的豁口，是更加无法理喻的。。。。。。

他有点头皮麻。

两人对视片刻，似乎都颇感震惊。尽管虚己的震惊多半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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