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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又低声道，&ldo;我原来以为他会和你父亲修好，没想到这一阵子，两边还是不远不近的，倒并不像是私底下有交情的样子。&rdo;七娘子顿时就想到了封锦当年对她说过的那几句话。看来无论如何，封锦还是跨不过当年的那个心结。七娘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想了想，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出口。毕竟她身为大老爷的女儿，也总有很多话是不好开口的。忽然间，她明白了许凤佳为什么再三强调大太太毕竟是她的嫡母。就算是以封锦和她的关系，她都不可能附和封锦对杨家的任何一点意见，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以杨家的给予，数典忘祖吃里扒外之辈，不管在哪里都会被人鄙视。也因此，即使亲如封锦，也无法在报复大太太一事上，给她任何支持。除非她将九姨娘去世的真相告诉封锦，可到了那时候，九哥又要面临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亲母之死，他到底知情不知情。生恩养恩之间，他又该怎么选……七娘子一边想一边走，脚步就慢了下来。偶然一抬头，却看到许凤佳和封锦不约而同，也都在前方等她。这两个人一个挑着眉毛一脸的不耐烦，一个微微的笑，却都很有耐心地停下了脚步。她一下就似乎把这些烦心事全丢到了一边，加快脚步赶上许凤佳，歉然一笑。&ldo;一时走神了，倒让表哥好等。&rdo;封锦洒然一笑，又回身在前头领路，许凤佳就压低了声音数落她，&ldo;在表哥家里也这么失礼……&rdo;两夫妻一边抬杠，一边进了屋子，封锦却是直接把许凤佳领到了封太太的卧房里，笑道，&ldo;娘，你听谁来了封太太一双眼睛已经紧紧地闭了起来，即使是听到了脚步也并没有睁开。七娘子知道她恐怕已经全瞎，忙扯了扯许凤佳，响亮地招呼，&ldo;小七见过舅母。&rdo;许凤佳跟着她跪下行过礼，也叫，&ldo;舅母康泰。&rdo;封太太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她的声音比起两个年轻人来，就要微弱得多了，&ldo;安康，安康。&rdo;七娘子虽然知道她有些病势，但因为封锦轻描淡写，语气也并不太急，就没有想得太重。但见了封太太，看她面若金纸，才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对封绫使了一个询问的眼色，乘着封太太和许凤佳寒暄，许凤佳问封太太的好。拉着封绫到一边低声问，&ldo;还以为舅母只是偶染时疾……&rdo;封绫面色黯然，声音也放得很轻，&ldo;也请了权先生来看过，说是常年劳累，这一关要是过了，也就无碍了。若是过不了……&rdo;她双眼泛红，有些说不下去，七娘子忙道，&ldo;一时有什么药材得不到的，遣人和我们说一声，家里别的不多，人参当归还是有的。&rdo;话虽如此，但封家如今的富贵权势，根本不输许家，又哪里会有什么药材缺乏？只是再多的钱，也挽不回人命罢了。封太太自己似乎也很看得开，&ldo;不要紧。&rdo;她和气地回答许凤佳，&ldo;现在家里这个样子，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手的，看不见东西，一天听听说书也好。个人有个人福气，个人有个人缘法，很多事，我也不操心，随缘就是了。&rdo;封锦和封绫脸上都露出了一点愧色，封锦轻声道，&ldo;娘……&rdo;却是话说了一半，又再没有了下文。封太太没有搭理他，却握紧了许凤佳的手，道，&ldo;外甥女一生命苦，心地又是极好的。老身倚老卖老，就代她生母吩咐你，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伤心难过……&rdo;许凤佳沉声道，&ldo;甥婿明白的，必定不会亏待杨棋。&rdo;他的话虽然简短，但却透了一股斩钉截铁的气息，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又抬起头茫然地转了转面孔，轻声道，&ldo;善衡，善衡呢？&rdo;七娘子忙抢前几步，握住了封太太的手，柔声道，&ldo;舅妈，我在这里。&rdo;封太太一下握紧了她，又扭头道，&ldo;你们都出去吧，封锦带世子出去坐坐，封绫也休息休息，别老在我老婆子身边服侍。&rdo;她遣人下去，肯定是要和七娘子说私话，这用意倒是明显的，众人对视了几眼，封绫先起身道，&ldo;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表妹喊一声就是。&rdo;许凤佳和封锦随即也退出了屋子，一并两个伺候着的小丫鬟，都在封绫的暗示下退了出去。七娘子坐在封太太身边，又等了一会，封太太才咳嗽了几声，黯然道，&ldo;没有想到，恐怕是见不到明年的桃花了。&rdo;她语调虽然微弱，但咬字清晰，一点都不像是要下世的光景，只是面色实在难看，身上又瘦得厉害，七娘子要说什么安慰她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口，只是勉力道，&ldo;表哥辛苦了这些年，为的无非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您这就撒手去了，他心底又怎么过意得去呢？还是挺过这一关，多享几年福……&rdo;封太太嘿嘿笑了几声，轻声道，&ldo;还是外甥女会说话。唉，舅母也不想这样早就撒手人寰，可命不由人，没准下一刻就撒手，也是说不定的事。&rdo;她顿了顿，似乎正在思考着如何措辞，过了一会，又问七娘子。&ldo;黄绣娘有消息了吗？&rdo;七娘子摇头道，&ldo;黄先生似乎真的不知去向，我一直没有联系上她。&rdo;她又不禁叹了一口气，轻声道，&ldo;或者这就是命吧。要是命中注定再找不到，也就是真的找不到了。&rdo;封太太嘴角泛起笑容，她低声说，&ldo;不愧是虹娘的女儿，真是七窍玲珑，你这是给我搭话口儿呢。&rdo;九姨娘闺名封虹，却是一向很少有人叫她虹娘，七娘子咋一听，差一点没有明白过来，她微微一笑，也没有否认，只道，&ldo;舅母要是不想说，不说也没有关系。过去的事，毕竟都过去了。&rdo;她在追查九姨娘当年往事的事，封太太不可能不知情，只是她可能由于自己的理由与隐衷，并不愿开口述说。七娘子或者曾经考虑过从她那里诈出真相，但到底还是没有忍心对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太太使心眼。时至今日，封太太都到了病重的时候，她就更不会表示出自己的渴望，给封太太带来负担了。&ldo;你是个好孩子。&rdo;封太太又收紧了手，她轻声道，&ldo;万一舅母没有熬过这一关，以后封绫的婚事，就交到你手上了。&rdo;没有等七娘子答话，她就续道，&ldo;你也不要强她，若是她不想嫁，不嫁就是了，想嫁给谁，也随她的喜欢，家世门第，都不要管，只取一个两情相悦，那就最好不过。&rdo;在当时的大秦，这样的想法可说是极度离经叛道，尤其是以封家这样刚刚跻身于上层社会的人家来说，封绫的婚事，绝对是最有力的筹码，就算封太太想不到这个，至少门当户对几个字，也是难以忘怀的。七娘子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讶异地瞪大了眼。封太太咳嗽了几声，又道，&ldo;还有封锦……我知道他的心思，他还以为我不清楚，其实当娘的心里什么都明白。我不拦着他，只要他开心，就比什么都强。&rdo;她又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七娘子的手腕，&ldo;可要是有一天，他不开心了，他有了喜欢的姑娘……我就把他的婚事交给你了，善衡你在宫里有人，许太妃也好，宁嫔也好，甚至和皇后，都拐弯抹角连着亲，还有世子爷，和……和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这辈子舅母求过你们母女太多事，没想到到了老还要开口，这件事，是舅母最后一次求你……善衡你，你……&rdo;她情绪激动，抓着七娘子的手，已经握得她隐隐生疼，七娘子害怕封太太情绪激动之下立刻撒手，忙道，&ldo;您就放心吧，这件事，小七一定为您办到。&rdo;她犹豫了一下，又把话说明白了，&ldo;只要表哥有了别的爱人，不愿再和他一起，我一定帮表哥脱身。&rdo;封太太总算放下心来，她握着七娘子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又扭过头，冲着屋角洞开的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道，&ldo;京城的风真硬啊……不像江南的风，就算在冬天也是软的，只可惜，这一生怕是再看不到香雪海的绿萼梅了……&rdo;七娘子生怕封太太就此撒手，却是一点也不敢回头，她盯着封太太，柔声道，&ldo;不要紧，等您病好了，让表哥陪您下江南去，就在香雪海我们家的别墅里住，住上大半年都成……&rdo;封太太笑了笑，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ldo;好，舅母借你的吉言。就是身子回不去，魂也一定回去。&rdo;没有等七娘子答话，她又接着说，&ldo;当年虹娘也喜欢梅花，郑连继有没有告诉过你，有几年春天，他们曾经一起去香雪海看梅花？&rdo;278故事七娘子心中一动，她放低了声音，在封太太耳边道，&ldo;连世叔只是见过小七一次，我们也没有多说当年的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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