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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一边已经难得地露出了唏嘘之色。七娘子想到百芳园内的景色，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慢慢地道，&ldo;唉，毕竟是从小长大的院子……脱手，还是有几分舍不得的。&rdo;只是纵不脱手，大老爷退休后是肯定要回西北安度晚年的，几个女儿也都不在江南，九哥日后去向还未可知，在未来的十余年内，百芳园虽然还在，但恐怕也是门庭冷落，总是有下人们勤加打理，与当时园中处处红翠，莺声燕语的热闹比，已是换了天地。二娘子眼中也射出了缅怀的光，她出了好一会神，低头道，&ldo;唉，出嫁这几年，有时候梦里也会回去看一看，可是现在想着，要再重临故地，又有了几分害怕。&rdo;顿了顿，又叹了口气，&ldo;也不知道五妹坟上的青草，年年是谁在锄。&rdo;五娘子身为世子夫人，自然是归葬许家位于扬州的祖坟内，这些年来即使祭祀不断，但家人远在京城，竟也无人亲自到她坟上去拜祭过。七娘子又沉默了许久，才道，&ldo;上回江南两个账房来信，说是在余杭办事时，顺道去探望四姐，四姐还说，她们去年到扬州做法会的时候，还到五姐坟前去拜过的。&rdo;屋内一下又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二娘子才用手帕揩了楷眼尾，低声道，&ldo;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恐怕也有不少事要安排，我不多留你。&rdo;七娘子心知二娘子所指的乃是于翘一事，她也就顺势起身告辞，&ldo;等五姐的事情出个结果，我再来二姐这里叨扰。&rdo;二娘子紧紧握了握七娘子的手，又点了点头，却是欲语无言，只是亲自送七娘子出了屋子，目送她上了小轿。七娘子一路却很多了些心事，沉思了许久，真是心潮起伏，等回了屋内，问知许凤佳下午被人叫出去了，更是坐立不安，一时间担心于翘，一时间担心族谱，竟是罕见地有了一丝心浮气躁。就连四郎、五郎放学回来，过来央求她，&ldo;娘陪我们一起拼七巧图，写字画画儿。&rdo;都被她借口身子不舒服给推了。两个孩子倒是很懂事，见七娘子神色间隐隐带了烦躁，便不来啰嗦她，五郎切切寻求了一个&lso;日后陪你们玩一天&rso;的许诺，便拉着四郎，&ldo;哥哥，我们去找大哥、二哥玩。&rdo;等两个孩子都下去了，立夏才给七娘子换茶，一边道，&ldo;倒是少见您这样心烦……&rdo;对着立夏，当然没什么好瞒的，可是七娘子只要一想到于翘的事一出，就让小柳江三人送了命，心里就有些膈应得慌，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ldo;倒没有什么，就是二姐又提到了五姐，想到五姐去世三年，心底到底有些感慨。&rdo;又和立夏分享了一些姐妹们的近况，两人正说话时，许凤佳回来了。这位少年将军一向是轻车简从，一般的小厮是决不带进明德堂内的，今天倒是难得地将小福全带进了屋子里，这小子进得屋来，便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倒让众人都偷偷地笑了起来。许凤佳这才注意到了小福全的小动作，他敲了小福全的脑门一下，喝道，&ldo;鬼东西，倒是被你混进来了！还不滚出去？&rdo;小福全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两本泛黄的书册放到桌上，又冲七娘子行了一礼，&ldo;明德堂是少夫人的地盘，少夫人要福全滚，福全就滚。少夫人没发话嘛‐‐&rdo;他看了许凤佳一眼，没有再说下去，七娘子和立夏已经被他逗得直笑，七娘子瞥了暗门一眼，笑道，&ldo;难得进来一次，让中元倒一碗茶给你吃吧。吃完了再滚也来得及的。&rdo;许凤佳虚虚踹了小福全一脚，打发他，&ldo;滚到外头去吃你们的茶，少在爷跟前碍眼。&rdo;便又凑到了七娘子跟前，将两本族谱都掀到了某一页给七娘子看时，上头的确清清楚楚，写了某门某二女，一适吴门，一适邱门，又有另一本族谱上写明了邱智的母亲的姓氏出身。七娘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按着族谱，目送着中元拎着小福全的耳朵出了门，才低声问许凤佳，&ldo;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小汤山？&rdo;许凤佳眼神冷硬，盯着族谱沉吟了片刻，他断然道，&ldo;我是再等不下去了，今晚我就趁夜去小汤山，把娘请回来，这件事还是要她在才好和父亲说话。&rdo;七娘子虽然觉得许凤佳有些着急，但这件事绵延三年之久，事到如今终于要有一个终局，就连她都不禁有了几分不耐，她点头道，&ldo;父亲那里你要找好借口……要是母亲心里不想把这件事揭露出来，难免又要葳蕤一段日子。要是你举止古怪，让五房起了疑心，事情反而不好办了。&rdo;许凤佳沉声道，&ldo;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的。再说娘的性子我还摸不透？这件事她只有比你更气，又是五房……&rdo;也是，许夫人只怕是比自己更恨五少夫人，有扳倒她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七娘子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起身为许凤佳收拾行囊，叮嘱他道，&ldo;这会出城，到小汤山只怕也是入夜了，夜路小心点走，别惊了马受了凉，都不是闹着玩的。&rdo;此时天色已经入暮，上元进来点起灯火，许凤佳看着窗外，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ldo;小福全这小子……算了，看在他要跟我跑夜路的份上，这一次我不罚他。&rdo;七娘子顺着许凤佳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小福全涎着脸和中元说话，中元平时最多话的人，反而爱理不理的，眼角眉梢却又透出了一点羞意‐‐透过窗内灯火，这两人的情态简直是纤毫毕现。她待要笑着说，&ldo;我看就是麒麟班的戏，都没有这两个人现在演的好看。&rdo;却又一下想到于翘，一时间不禁怔然无语。许凤佳看了她一眼，又皱眉道，&ldo;怎么看你脸上，有些心事？&rdo;七娘子一下回过神来，遮掩着道，&ldo;没有的事，我是想到后头还有那么多事要办……&rdo;许凤佳又细细地审视了她几眼，方才拍了拍七娘子的肩膀，低声道，&ldo;这件事完了，也就没有多少事要你操心啦！&rdo;他大步出了屋子，到门边又叫立夏过来，叮嘱她，&ldo;别让你主子又不吃饭，盯着她，吃完饭也不许操心，就和孩子们玩一玩，二更准时上床，知道了？&rdo;立夏笑眉笑眼，&ldo;您就放心出门吧！&rdo;和上元一起将许凤佳推出门去，又返回身来问七娘子，&ldo;这两本书收在哪里？&rdo;七娘子忙道，&ldo;我自己来吧！&rdo;一边起身到了桌边，将两册族谱亲自收到了她平时安放活页本的格子里，又锁好了。立夏和上元、白露等身边近人，对五娘子一案心里也是影影绰绰有个数儿的，只是七娘子不说，她们也就不问，此时见七娘子自己收好。上元就笑着说，&ldo;少夫人也该吃晚饭了‐‐您今儿可要多吃几碗，免得世子爷呀，还当他不在家，您连饭都吃不下了！&rdo;七娘子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她轻声道，&ldo;来了来了。&rdo;她想了想，又自失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才将满腔心事放下，出了灯火荧荧的西三间。284谁说许夫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平国公府。即使七娘子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对平国公府的其余人等，许夫人的回归实在是过于突然。太夫人就很有几分诧异，&ldo;还当你这一回是要住到中秋再回来了。&rdo;经过长达半年的几乎全勤休养，许夫人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这位不过将近知天命之年的贵妇人面上不但有了血色，就连眼角眉间的纹路也都浅了一些，对太夫人的疑问，她只是笑着道，&ldo;还不是昨天忽然想起，父亲的八十冥寿要到了，虽说大哥不在京里，但也不好大剌剌地在小汤山呆着，假装充耳不闻。只好派人送信给凤佳，让他去接我过来了。&rdo;到底是许夫人，这个借口找得又随意又得体，颇有天马行空的意思。即使以太夫人的老道都挑不出毛病，只是有一丝不满地道，&ldo;昨儿凤佳连夜出门，我还当有了什么大事，原来是秦氏你心血来潮。&rdo;一边说，却是一边又笑起来，将场面遮掩得和乐融融，七娘子不禁和许凤佳交换了一个眼色，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平国公已经问许夫人，&ldo;就是你不回来，我也打算着人问你，大舅人不在京里，这八十冥寿还办不办。既然你回来了，我们明儿一起到秦家走走？&rdo;许夫人笑道，&ldo;好，顺便把四郎、五郎也带过去，认一认二舅公。&rdo;她看了七娘子一眼，微微一笑。七娘子心领神会，等处置完家务，就抱着一个小匣子进了清平苑，&ldo;许久没有给母亲请安了。&rdo;因为许凤佳毕竟还有公务，也不可能天天围着家里的一点事转，陪许夫人进了家门在乐山居说了一会话，就已经被许夫人打发到千户所里去了。许夫人看着七娘子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感慨，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第一句话却是问，&ldo;这件事，你娘知道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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