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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尘先生回身,很直接地问于行:“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于行当然坚决否认,震惊地说:“尘先生,我不知道!”
尘先生审视了他一会儿,稍微推开一步,说:“但你仍然是他的直接上司,惩罚的第一刀,你来下吧。”
于行知道自己被怀疑了,急于证明自己,于是眼冒精光,二话不说地朝洋芋扑了过去。然而尘先生伸出手杖,拦住了他,低头问洋芋:“还有什么最后想说的吗?”
洋芋的目光从尘先生那里转向于行,又转回去,说:“土爷答应给我一钱,可惜了,还没拿到手。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兑现了。”
这话听着别捏,尘先生的声音从他头顶笼下来:“如果他不兑现呢?”
“那我。。。。。。啊,哈哈哈,好像我也不能怎么样。”洋芋在面对死亡这件事的时候似乎非常坦然,自嘲地笑了笑,说:“那就过个嘴瘾吧,如果他不兑现,我做鬼也会去找他的。”
他不再说话,尘先生瞥了于行一眼,于行立刻就伸出了手。他用他那只机械手扼住了洋芋的脖子,快地收紧。
他站着身,把洋芋从地板上直接拎了起来。机械的手指并不会因为人体血肉或者骨骼而停下动作,挤压时出了恐怖的噗呲声。但于行丝毫没有停下的意义,洋芋像是只青蛙一样在半空中腿脚乱蹬,然后逐渐转为抽搐,于行对他破口大骂,丑陋的脸十分扭曲,在洋芋的双眼和鼻孔开始流血的时候大笑起来。
毫无疑问,那只机械手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洋芋的脖子。尘先生看了一会儿,说:“好了。”
于行听到命令,又掐了几秒,就松开了手。洋芋被扔到地上,猛地蜷起身体试图呼吸,但鲜血和呕吐物一起从他口鼻里喷出来,沾到了尘先生干净的皮鞋。
“老猫而已,没有九条命,”尘先生弯下腰,把脸凑近洋芋,说,“小良还没走远,我送你去找他。”
然后他退后一步,换了个姿势,牢牢地握住了手杖末端的蜘蛛,轻轻地拧动了一下。寒光闪耀,长久地隐藏在手杖里的尖刀终于再次问世。
尘先生扔开手杖长端,像是扔开刀鞘,他握着刀,那只银蜘蛛匍匐在刀柄尽头,跟着他靠近了洋芋。这个动作他做起来极其不协调,因为他的上半身极其优雅,从雪白的衬衫到白而长的手指,连早前沾上的鲜血也像是缀饰。然而他是跛着脚在移动,不稳的起伏就像是旁观者不由自主加而且紊乱的心跳。
原本仿佛禅屋的静雅之处就这样在这个阴雨连绵的黄昏被完全地划破了,和洋芋一样,变得血肉模糊。风仿佛送来了旋律,尘先生原本整齐固定的银灰色胡乱地垂下来,他举起刀,再毫不犹豫地落下去,一次又一次。人血迸溅出来的声音混合着洋芋的惨叫,加上雨点噼砸,成为疯狂的节奏。这样的节奏激起了于行的嗜血和暴力,他也叫起来,为尘先生叫好,又模仿起洋芋的叫声,还在原地手舞足蹈。
血从纵横的肌肉和被割开的脂肪里流出来,汇聚成泊,汩汩地在地板上蔓延,来到了滕错的脚边。风托着滕错的,让他仿佛也迷失在眼前这销虐的场景里。他上前一步,踩着鲜血,目不转睛地看着洋芋从一个人变成一堆无法辨认出形状烂肉。
那人被切开的肢体被随意地叠放,甚至连皮肤组织也不加了。白花花的骨头露出来,泡了血,被尘先生捡了起来,乱糟糟的筋肉掉了下去。
尘先生浑身都是鲜血,西装马甲和衬衫上被染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房间里全是血肉的铜腥味道,他出了汗,贴在削瘦的颊边。
姿态类似胜利者的老一手握着以银色蜘蛛为手柄的特制尖刀,一手拎起了洋芋被剔光了肉的头颅骨架。他举起手臂,用阴冷又满意的眼神端详着手里的头骨,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中世纪王国顶端以饮人血为乐的某氏贵族。
他从洋芋,或者说,仅剩的洋芋身边退开,旁边的于行已经收了声,只是用一种兴奋的眼光看着他。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拍了拍于行的脸庞。
“小良是要葬在这座山上的,”尘先生目光里还带着未褪的疯狂,微微带着喘息,对于行说,“你跟着去,为他守一个月吧,寨子里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这就是收回了于行安保队长的职务,尘良的命就摆在那儿,比起洋芋,于行还能活着已经是尘先生心慈手软。他不敢忤逆,向尘先生保证会一心一意地守墓。
尘先生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把洋芋的头骨递给了于行。
“洗干净,”他翻转过血淋淋的手掌,说,“到时候放在小良的墓前。”
于行接过头骨的手有点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荣誉。半小时前还和他说话的人这会儿只剩下了骨头,血就沾在他脸上,他也不在意,陪笑的时候露出烟黄的牙齿,看起来开心极了。
有人来押送于行离开,他走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头骨。庞叔从竹棚看出去,确认于行已经出了院子,回身对尘先生点了点头。
尘先生弯腰捡起了手杖,收刀入鞘。他背对着滕错和庞叔,说:“把这儿清理干净,尸体抬出去。。。。。。就放我的院子里吧,让寨子里的人都来看看。。。。。。下葬的日子要定下来。。。。。。你们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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