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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妙音回神。

  她起身，让出位置，站在男人背后，替他拆下束的网巾。

  黑柔软且阴凉，李妙音捧在手心，用檀木的月牙梳一下一下梳理着。

  屋外有一两声猫叫，声音拖得很长，挠得人心痒。

  不知怎的，李妙音想起范启元仍在世时，也会这般替她梳。梳完，他都会怜爱地替她涂抹头油，男人一边爱抚着丝，一边说“乌云半卷镜中天”。每每听到这种话，李妙音都要羞一阵，嗔怒地说他是“温八叉”。范启元倒也不恼，反而搂着她，又念了一句“楼上妆待夜，闺中独坐含情”，迂腐又风流。

  她也有替他梳的时候。趁他洗完头，长晒到半干，她会坐在他膝头，挑起一缕散着皂荚味的丝，缠在指尖，编成细细的小辫，甩呀甩……

  “母亲。”

  突然冒出一声。

  “嗯？”李妙音下意识答。

  范贞固眯起眼，冷不然翻了脸，语调又轻又柔。“父亲在时，母亲也这般替他梳头吗？”

  像被当场捉住的窃贼，李妙音手一抖，险些掉了木梳。

  她含糊道：“有是有。”

  “可曾见过白？”他微笑。

  这是说她的青春年华折在个老头子身上。

  做儿子做到这份上，范贞固的确是个阴狠的不孝子。

  李妙音梳的手稍稍一顿，淡然道：“官人在朝为官数十载，多思虑，自然也多白。未来你进了朝堂，勾心斗角，也会很快生白的。”

  范贞固嗤嗤笑一声，不说话。

  等她梳完，放下月牙梳。范贞固忽得站起身，将她拦腰抱起，丢进雕花的架子床里。金钩挽着床帘，范贞固轻巧地拨开弯钩，放了帷幔，紧跟着小猫似的弯腰钻进去，扑到李妙音怀中。

  他胳膊紧紧搂着母亲的腰，鼻子凑到脖间轻嗅。李妙音仰躺着，几缕长顺势落在脸上，好似她光洁的面庞上盘踞着一条瘦弱的黑蛇。挨得太近，简直分不清彼此的心跳。李妙音不由吸了口冷气。范贞固温柔地亲了下她的脖子，又仰起脸，咬了一口耳垂。李妙音闷哼，蹙起眉。

  范贞固见状，松开双臂，撑起一只胳膊望向她。

  “娉娉，你只许想我。”他道。

  “我也没在想别……”

  “不许再想父亲。”范贞固打断她。

  李妙音心里一涩，强撑着笑颜，同他开玩笑：“那想乾儿呢？”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