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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在这儿。”他阴沉地嘀咕,“这里不该有人。”
他穿着一身脏污的褐色衣服,个头很小,浑身散出马臊味。凯特琳对在马厩工作的仆人了如指掌,却对眼前来人毫无印象。他骨瘦如柴,生了一头软塌的金黄色头,暗淡的双眼凹陷在皮包骨的脸上,手里握着一把匕。
凯特琳望望那把刀,再看看布兰。“不。”她说。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传出的只剩最微弱的低语。
想必他还是听到了。“这是为他好。”他说,“反正他跟死人也没两样。”
“不。”凯特琳找回了声音,说话大声起来。“不行,不准你这么做!”她箭步奔向窗边想大声呼救,但对方的动作快得惊人,他飞快地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的头往后扯,利刃随即架上她的咽喉。他全身臭气熏天,她简直快要窒息。
她双手齐伸握住匕,死命将之扯离喉咙。耳边传来他的咒骂,虽然指间鲜血淋漓,她却依旧不肯放手。捂住她嘴巴的手钳制得更紧,使她呼吸困难。凯特琳猛力扭头,在上下齿缝间找到他的手,狠狠地咬将下去。男人痛苦地闷哼一声,她又咬紧牙关用力撕扯,迫使他陡地松开手。她满嘴都是血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厉声尖叫起来。男子见状,忙一把攫住她的头,使劲一推,她踉跄跌步,倒在地上。他站在她身边大声喘息,颤抖不已,右手仍紧握着那把匕,刃锋上全是血。“你不该在这儿。”他笨拙地重复这句话。
这时,凯特琳看见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门口溜了进来,低低地吼了一声,算不上咆哮,只能说是充满威胁的低语。但他应该还是听见了,因为当狼飞身跃起朝他扑去时,他正准备转身。人和狼同时扑翻在地,卧倒在凯特琳跌落的地方。狼张口便咬,男人的惨叫持续还不到一秒,狼便一扭头,拧下他半个喉咙。
鲜血有如一阵温热的雨溅洒在她脸上。
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嘴巴腥红,湿漉漉的,眼瞳在暗室里闪着熠熠金光。她恍然大悟,这是布兰的狼,当然是了。“谢谢你。”凯特琳轻声说,她的声音微弱而细小。她举起手,却止不住颤抖。小狼轻步走近,闻闻她的手指头,然后用他粗糙但温润的舌头舔了舔指间的鲜血。舔净之后,他静静地转身跃上布兰的病床,在他身边躺下。凯特琳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后来当罗柏、鲁温学士和罗德利克爵士带着临冬城半数以上的卫士冲进房里时,他们所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当笑声终于止息,他们把她包裹在温暖的毛毯里,带回主堡卧室。老奶妈为她褪去衣物,搀扶她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并用软布揩去她身上的血污。之后鲁温师傅帮她包扎伤口。她指间的刀伤极深,几可见骨,头皮也因刚才粗暴拉扯掉几撮头而汩汩流血。老师傅告诉她疼痛才刚开始,要她喝下罂粟花奶以安眠入梦。
最后她总算闭眼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他们告诉她,已经过了四天。凯特琳点头坐起,想起布兰坠楼至今生的所有事情,充斥血光和悲伤,犹如惊梦一场,但手上的伤痕却告诉她一切都是千真万确。她手脚软,头重脚轻,思绪却出奇地明晰果决,如释重负。
“我要吃点面包和蜂蜜。”她吩咐仆人,“顺便通知鲁温师傅,说我的伤该换药了。”他们惊奇地看着她,连忙照吩咐行事。
凯特琳忆起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模样,只觉羞愧无比。她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辜负了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和她的家族声望。同样的事绝不会生第二次。她要让北方人见识见识奔流城的徒利家人有多么坚强。
食物还没送上,罗柏率先赶到。随行的还有罗德利克·凯索和她丈夫的养子席恩·葛雷乔伊,以及肌肉达,留了一撮棕褐色方正胡子的哈里斯·莫兰。罗柏说他是上任的侍卫队长。她见到儿子披革裹甲,腰间还佩了剑。
“他到底是谁?”她询问他们。
“没人知道这家伙的名字。”哈里斯·莫兰告诉她。“夫人,他根本不是咱临冬城的人,只是前几个星期有人看到他在城堡附近出没。”
“想必是国王的手下。”她说,“或是兰尼斯特家的走狗。他很可能在别人离开后躲了起来。”
“很有可能。”哈尔道,“前阵子临冬城里到处都是外地人,谁也说不准他的来历。”
“他躲在马厩。”葛雷乔伊说,“从他身上就能闻出来。”
“那怎么没人现?”她口气尖锐地问。
哈里斯·莫兰满脸通红。“除去艾德老爷带去南方的马和咱们送给守夜人的,马厩里没剩下几匹。要躲开马僮本也不是什么难事。或许阿多见着了他,听人说那孩子最近怪怪的,不过他那样单纯的人……”哈尔(哈尔是哈里斯的小名)摇摇头。
“我们找到了他睡觉的地方。”罗柏插进来,“他在稻草堆下藏了个皮袋,里面有九十枚银鹿。”
“这么说来我儿的性命还挺值钱。”凯特琳苦涩地说。
哈里斯·莫兰困惑地看看她。“夫人,恕我冒昧,您的意思是这厮打的是公子的主意?”
葛雷乔伊一脸狐疑。“这太疯狂了。”
“他正是冲着布兰来的。”凯特琳道,“他从头到尾念个不停,说我不该在这儿。显然他放火引燃藏书塔,以为我会带着所有的卫士冲出去救火。假如不是我伤心得乱了方寸,恐怕他就已经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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