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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爵叹了口气,略含疲倦地揉着眉心。见他不急着回答,6双行捶着捶着走了神,蓦地察觉到近来他的一些小动作有些为师父排斥、有些则不。他有点想不出来为什么,在自己眼里明明都是一样的,哪有许抱不许撩头的?
“没想好,”谢爵一说话,把他思绪又给拉回眼前,“我真怕红艳再给牵出来个什么银窟黑窟一类的——”
6双行笑笑,接道:“说来后天就立冬,又不得闲了。”
“你说什么?”谢爵一个字也没听清,把身子侧过来坐。6双行只好又重复了遍,谢爵盯着他“阅”罢点头,接说:“轮到琴琴瑟瑟留守分骨顶了吧?”他再度叹气,垂下眼,“希望二十日后都能平安回来。”
骨差每年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定期出巡十五日,分骨顶只给分配一个大致的方位,路线由骨差自己拟定;说是出巡十五日,实际上没个二十来天回不来。说来也巧,这事有点看运气。有些骨差一个落脚点便遇上一个画骨,有些奔走了百里一个也没遇上。往往后者总觉得白伤财劳力跑这一趟,势要揪出几个画骨来再回去。
“司郎说了这回我俩往东走,”6双行边说边把手移到师父脖颈上,“老段和小被儿说是要往西。脖子疼吗?”
谢爵起身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地图没看东西也没收拾呢。”
他站起来,6双行那只还没落下的手掌刚巧擦过一缕墨色的长。谢爵边回头边说:“我回去收拾收拾,你照看好手不用管,我一会儿回来收。”
师父走了,6双行看看自己空荡荡那只手,抿了下嘴唇放了回去。
另一边,谢爵慢悠悠回到常悔斋。那天过去饮冰时忘记关窗户,屋里潲进一小片雨。今日雨势稍小,却仍是没有放晴的样子。他过去把潲雨的窗子关好,屋内散着股湿漉漉的冷淡,挨着那扇窗有木架,上面摆放着的书卷有些受潮、封页已凹凸不平。所幸里面没夹杂着分骨顶的卷宗,谢爵把书拿在手中展平,倒扣着放回去。他翻翻找找,眼光落在了锁扣紧合的木匣上。谢爵打开木匣,里面装的是那些骨哨,蔷薇宝石簪子也被他收了进去。泛黄的骨骼将宝石金簪衬得更明艳,他托着那木匣看了会儿,把一枚骨哨和花簪收进了行囊中。
而后是师徒俩的玄刀,谢爵挨个抽出来仔仔细细检查罢了,这才放心。下午司郎送来了分骨顶统一绘制的地图,谢爵点着灯大致定好了路线,便打量着去饮冰那边替徒弟忙碌。
也不知怎的,吹了灯眼前突然恍了下,刹那的头晕难耐。谢爵一手撑着眉心俯在案上眯了会儿眼睛,再抬头却现6双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没事人似的坐直,笑问说:“怎么过来了?”
“去讨这个。”6双行说着扬扬手里的小竹筒。谢爵一顿,忙垂下头“嗯”了声,又道:“看来你都收拾好了。”
6双行也“嗯”了声,走过来坐在案侧。谢爵不说话,把地图重展开,随意点了点标注好的两个点,示意徒弟看。6双行低头扫了眼,蓦地抬头看着他道:“小被儿说,不能不说话。总也不说话,有天就不想说了。”
谢爵出了口气,微笑着应说:“是啊……”他再点了点朱那一印记,“我想顺路到这儿去瞧瞧。”
这两块地方,一处是坟茔,一处是乱葬岗。坟茔还好些,乱葬岗是最容易出画骨盗尸之事的位置。6双行低头又看了会儿地图,觉这两处位置附近似乎没有人家居住,他不由道:“看来咱们又要睡野树林了。”
谢爵想了想,开口说:“我想着,左右也没事做,我们明早就走,走走停停晚上正巧能到天杏岗的坟茔。附近想必是有义庄的,凑合凑合也能休整。”
6双行在脑海中大致算了下距离,默默点头。谢爵挑了下眉,调侃说:“就别再粘我陪你了,让我也好好睡一晚上。”
6双行毫不掩饰地撇嘴,闷声说:“知道了。”
一夜无话,清晨师徒俩备马上路。下山路上倒是遇见了段渊和锦缎,父女俩同另外两位骨差结伴去牵马,四人远远瞧见师徒俩停下来打招呼。另外那两名骨差6双行见过,隐约记得一个姓林,一个姓曹,姓曹那位和琴琴瑟瑟还是同乡来着。
两位都是三十来岁,在骨差中不算小了。姓曹那个打完招呼笑呵呵地冲众人又说:“刚巧我们往北,想顺道回乡看看来着。”
老段想起什么,问说:“家里还有人在吗?”
众人眼睛一起看过去,曹骨差苦笑着摇摇头,答说:“哪里还有人在,都死完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众人还是像说错话了的孩童、低头不讲话了。倒是同他搭档那林骨差接说:“嗨呀,他难得能回家瞧瞧,我家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不说这个了!”他说着转头看谢爵,“小皇叔,小皇叔说两句吧。”
谢爵刚巧没看向那边,一时不知道自己被点了名。还是6双行悄悄拉拉他,他才反应过来,看看众人期待的眼睛便明白了刚才生什么,笑了笑温声道:“一路平安。”
众人皆是展颜欢笑,老段和两位骨差互相拱拱手,锦缎也在一边跟着拱手,“一路平安——”
众人驾马分开,云销雨霁,天际尽头几面薄云飘忽在碧色晴空上,随马蹄一齐向远。
骏马齐头并进,路上6双行想起曹骨差的话来,干脆一夹马腹靠近。谢爵瞥见他那匹马贴过来,转头看向徒弟。6双行说道:“听说曹先生和琴琴瑟瑟是同乡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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