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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臻那日留书一封,与仇君玉赴伽兰山商议结盟之事,而自己则留守犀山,与闻昭演了一出中内乱的戏。这场戏为的便是混淆视听,暂缓局势,寇言真老谋深算,在局势尚不明确的情况下,定然不会贸然向犀山出手。
慕延清费尽心思拖延时间,在犀山内苦等陶臻的消息,但他又何曾料到,自己日夜期盼而来的,竟是一封红彤彤的喜帖!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此时此刻,受万众瞩目的人已走上高台,喜娘拿走两人手中的牵红,让他们携手而行,走到族中神兽面前,立下生死血契。
陶臻与仇君玉十指紧扣,缓步走过慕延清身前。他一袭嫁衣红如火,烧得慕延清满目血红,而长袍上的点点红梅,亦灼烫着慕延清的心,在他眼中渗出腥红鲜血。在威虎寨时,他与陶臻也如这般拜过天地,但一无亲友观礼,二无神明赐福,与眼前这华丽场景相比,竟是如同儿戏。
慕延清怅然一笑不愿再看,举杯在手,仰头饮下一口浓烈的酒。
什那族人成亲,没有拜堂之礼,而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向着族中神兽立下永不离弃誓言,后以彼此鲜血入酒,换盏饮下,自此后生死与共,相携相守。
青铜神兽前,陶臻与仇君玉在司仪的引导下,虔诚地跪拜庇佑着什那族的神灵。礼毕后,两人起身,接过喜娘递上来的匕。
仇君玉拿起匕,贴向自己手腕,却隐隐不安地看着陶臻,但陶醉却比他果断,接过匕,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鲜血顺着手腕流淌而下,滴落酒盏之中,澄澈的酒液瞬间血红一片。陶臻放下匕,抬眼看向仇君玉,目光沉静如水,隔着红纱隐隐透来。仇君玉心中不安瞬间如潮水退去,他割破手腕,以血入酒,见鲜血滴落酒盏,如水墨般逐渐晕开,与酒液彼此交融。
喜娘上前,用事先备好的喜帕为两人裹住手腕的伤口,司仪亦走到青铜神兽前,交换盘中酒盏。而仇君玉却忽地一把抢先,夺过酒盏灌下一口酒,在一片惊呼之中,掀落陶臻头上碍眼的红纱,将他搂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众目睽睽下,仇君玉将血酒以口渡入陶臻的嘴里。陶臻措手不及,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仇君玉的吻。仇君玉此举无非是以牙还牙,慕延清蒙受耻辱,心如刀绞,面上虽强作镇定,却毫无声息地捏碎了手中酒盏。
坐在他身旁的努尔洪静观一切,含笑对慕延清道:“小儿血气方刚,竟连这点耐性都没有,慕主切勿见怪。”
努尔洪假意客套,慕延清却懒于搭理,他冷哼一声丢了酒盏,将淌血的手掩入袖中,朝努尔洪道:“喜酒喝得太多,在下有些醉了,就先行告退了。”
慕延清面色不豫,瞬然起身离席,而此时,站在神兽铜像前的司仪正高唱起成婚贺词。
“天地为鉴,神予福泽。歃血为契,此生与共。”
在他人永结同心的誓言里,慕延清黯然消失在大殿之外,黑暗湮灭了他孤独的身影,却无人在意他的离开。
主殿高台上,仇君玉渡完口中血酒,轻轻放开陶臻。陶醉唇边染着淡红的酒液,仇君玉伸手欲为之抹去,却被对方转头避过。仇君玉向来任性,司仪默许了他的出格之举,端起另一盏融着陶臻血水的酒递给他。
仇君玉的目光越过陶臻的肩,看到努尔洪身边的空位,心中顿时涌出胜利般的喜悦,一口饮下手中腥涩的甜酒。陶臻红纱落地,却始终不敢往慕延清的方向看去,他并不知晓慕延清的离开,堆积在心的愧疚,已然压得他无法喘息。
好在,并不繁杂的仪式已接近尾声。
在携手叩拜神明之后,两人并肩步下高台。在族人热情的欢呼声中,由喜娘引领着,从主殿的一侧离开,往喜房走去。
步出主殿,陶臻如释重负,他轻轻地抽回被仇君玉紧攥的手,在心中长舒一口气,而此时才觉,重袍之下的身体已是湿冷一片。
这一天,注定漫长且辛苦,而慕延清的意外到来,又让陶臻脚下荆棘丛生。在红毯上走的每一步皆是鲜血淋漓,好似耗费了他一辈子的力气。
第七十一章
洞房花烛夜,红烛轻摇,人影成双。
陶臻与仇君玉步入喜房,喜娘递上合卺酒,两人交臂饮罢,旁人才尽数退下。明亮温暖的房内,婚燕尔本应浓情蜜意,你侬我侬。但身在其中的陶臻与仇君玉却各有所思的坐在床畔,眉宇之间,隐隐透着忧思与倦意。
陶臻昨夜趁人不备,悄然潜到喜房中,将更换的衣物与防身的匕藏在床底,预备今晚离开伽兰山,做一回违约的小人。之后,他本打算回犀山见慕延清,但未料慕延清却突然出现在他和仇君玉的成婚礼上,如此一来,生出的误会便无法解释。
眼下形势混乱,陶臻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慕延清,便临时改了主意,顺利逃出伽兰山后,便往玄门而去。
按照习俗,仇君玉此时理应去殿中谢礼,但坐在床边的他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喜娘在门外催了一声,仇君玉不耐烦地应了,动了动身体正欲起身,却又不放心地坐了回去。
身在伽兰山的慕延清,此时就如同一条潜伏暗处的毒蛇,让仇君玉不得不随时提防。他害怕自己一旦离开,慕延清就会现身,将陶臻从自己眼皮底下带走,他心里很清楚,虽然有连心蛊证真心,但自己远不及慕延清在陶臻心头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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