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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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隆维斯特认为那人是往下走,沿着水边穿越隔壁住屋后消失不见的,这与波隆和弗林的说辞吻合。这两名警员坦承完全没看见那个人,但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沿着海边跑去,他们随后追去却无所获——他们是这么说的。赛特伦对此抱持怀疑。
他推断波隆和弗林心生怯意,只是呆站在夜色中,害怕得什么也没做。总之,大错就是在这一刻铸成的,他们没有确认嫌犯的潜逃路线,试着管制该区交通,甚至可说是什么也没做。当时弗林和波隆还不知道有人被杀,等他们得知后,又忙着应付一个打赤脚、歇斯底里冲出屋外的男孩。在这样的状况下当然很难保持冷静,但他们错失了宝贵时机,虽然布隆维斯特描述案发经过时语带保留,却也能清楚看出连他都不以为然。他曾两度询问警员是否已发出警报,他们都以点头作为回应。
稍后,布隆维斯特无意间听到弗林与行动指挥中心的对话,这才发觉他们点头极可能是代表没有,或者顶多是在慌张失措之下,未能了解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过了许久才发出警报,但即便通报了,事情还是没有照正常程序发展,恐怕是因为弗林没有清楚转述情况。
瘫痪状态扩及到了其他层级,赛特伦万分庆幸这怪不到他头上来,因为当时他尚未插手调查。但另一方面,他人既然在这里了,至少应该避免把事情搞砸。他最近的个人表现不太令人满意,正好趁此机会全力以赴。
他现在在通往客厅的门口,刚刚结束和米尔顿保安的通话,谈到关于当晚稍早在监视画面上出现的人。他完全不符合布隆维斯特对杀人嫌犯的描述,看似一个瘦巴巴的老毒虫,只是想必身怀科技绝技。米尔顿保安认为那个人侵入了警报系统,让所有的录像机与感应器停止了运作。
这个说法对于办案当然毫无帮助,对方不只有专业的计划,甚至不顾警方的保护人员与精密的警报系统,仍犯下杀人案,这是何等自大?赛特伦本来打算到一楼与鉴识小组会合,却仍待在楼上,满心困惑地呆望前方,直到目光锁定在鲍德的儿子身上。他是他们的关键证人,却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可以说是在这种命案现场差不多该有的反应。
男孩手里拿着一小块非常复杂的拼图。赛特伦起步走向通往一楼的弧形楼梯,但又忽然停下来。他回想最初对小男孩的印象,当他到达现场,还没完全掌握状况时,这个孩子看起来就跟其他小孩没什么两样。赛特伦会形容他是个异常漂亮但外表正常、拥有一头鬈发、似乎受到惊吓的男孩。后来才知道他患有自闭症,并有严重的心智功能障碍。他心想,这表示凶手若非本来就认识他,就是察觉到他的状况,否则几乎不可能冒着被指认的风险让他活命,不是吗?赛特伦虽然没有花太多时间把这事彻底想清楚,却受到第六感的刺激,急忙朝男孩跨出几步。
“我们必须马上讯问他。”脱口而出的声音出乎他意料的响亮而急迫。
“拜托,就饶了他吧。”布隆维斯特说。
“你别插手,”赛特伦厉声斥道,“他有可能认识凶手。我们得找出一些照片让他瞧瞧,我们多少得……”
这时男孩忽然用力地横扫拼图,打断了他的话。赛特伦喃喃道了声歉后,便下楼找鉴识小组去了。
布隆维斯特继续留在那里,看着男孩。感觉上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也许他又要发作了,而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孩子再度伤害自己。男孩身子变得僵硬,右手开始在地毯上激烈而快速地画圆圈。
接着,男孩停了手,抬起头露出恳求的眼光。尽管布隆维斯特自问这是否意味着什么,但是当那名警员——现在他知道他姓波隆——坐到孩子身边,试着哄他再玩拼图后,他便也放下这个念头,径自到厨房去安静片刻。他筋疲力尽,也很想回家,可是好像得先看一些监视器拍下的画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切都很费时,也显得杂乱无章,而布隆维斯特只渴望回到自己床上。
到目前为止,他和爱莉卡通过两次电话并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她。他们一致认为布隆维斯特应该针对这起命案写一篇较长的文章,刊登在下一期。不只因为命案本身明显就是重大事件,而且鲍德教授的一生也值得评论,还因为布隆维斯特个人牵涉在内,这将使这则报道更具特色,让他比竞争对手多一分优势。他在深夜接到一通戏剧性的电话,使他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光是这点就让他的文章占了上风。
赛纳的情况和杂志社的危机都隐含在他们的谈话当中。爱莉卡已经计划让临时雇员安德雷先作初步调查,布隆维斯特也可以趁机睡个觉。她的态度相当强硬,既像慈爱的母亲也像强势的总编辑,说她不许手下的明星记者都还没开始工作就过劳死。
布隆维斯特毫无异议地答应了。安德雷有抱负又好说话,若能一觉醒来发现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当然很好,最好还备妥了与鲍德亲近者的名单,他应该一一去拜访。之前曾有几天晚上,安德雷在磨坊啤酒屋向布隆维斯特吐露过心声,说他与异性之间总是问题不断,布隆维斯特想起此事,也乐得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安德雷年轻、聪明而又英俊,应该是个好对象。但因为他的个性有点柔弱,又黏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甩,让他深感痛苦。安德雷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始终梦想着大独家与神圣的爱情。
布隆维斯特坐在鲍德家的厨房里,望着漆黑的屋外。在他面前有一个火柴盒、一本《新科学家》杂志和一本写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方程式的便签本,旁边摆着一张很美但气氛略显不祥的素描,画的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旁站着一个男人,微湿的眼睛斜睨着,嘴唇很薄。虽是刹那间捕捉到的影像,他脸上的皱纹以及铺棉夹克与长裤的皱褶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外表难以给人好感,下巴处还有一个心形的痣。
这张画中最醒目的是红绿灯。这个信号灯发出一种意味深长、令人不安的光,而且是以某种精准的技术呈现,手法极为高明,几乎可以看到隐藏其下的几何线条。鲍德想必另有画画的嗜好,但令布隆维斯特纳闷的是为何选择如此不寻常的主题。不过话说回来,像鲍德这样的人又怎会画夕阳和船呢?对他来说,红绿灯很可能和其他一切同样有意思。还有一点勾起了布隆维斯特的好奇,那就是这幅画有如快照,就算鲍德坐下来仔细观察了红绿灯,也不太可能叫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过马路吧。也许这个人是想象出来的,又或者鲍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就像……布隆维斯特陷入沉思。之后他拿起手机,第三次打给爱莉卡。
“你要回家了吗?”她问道。
“可惜还没有。还有几样东西需要我看一看,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忙。”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做什么?”
“你能不能打开我的计算机登入?你知道我的密码吧?”
“我知道你的一切。”
“然后点进‘文件’打开‘莉丝资料’的档案。”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我要你写……”
“等一下,我得先打开档案。现在,可以了……等等,里面已经有一些东西。”
“别管它们。我要的是最上面那个。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
“你就写:‘莉丝,也许你已经知道,法兰斯·鲍德死了,头部中弹。你能不能找出为什么有人想杀他?’”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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