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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陆岐学赵祚模样,合十双手,微低首示礼。
“这位是?”
“陆岐,谢无陵之子。”陆岐抢言答道。如是在重阙中,他或许还会斟酌一二,既是此处,他自大方承认。
就像他幼时一般,无论是何困难,只需提着这身份,便不是困难了。
只这句话,他有许久未说了。
上次说起,还是学了李家小子,欺行霸市的模样,被爹瞧见。那是他第一次瞧见爹同他生气,让他抄书,抄到夜深,一边见着周公,一边奋笔疾书。后来还是爹将他抱回床上的,爹的气息,他记得。
那之后,他就不再说这话了,他怕爹生气。他见爹的时候,他爹总是在莳花弄草,淪茗煮酒的闲适模样,他总觉得横眉冷对这词儿是挨不着他爹身上的,更别提那些人批的“佞”字了。况他幼时顽劣,爹也多是轻言说教。大了偷酒,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叮嘱他少吃些,莫叫旁人笑话了。
他爹谢无陵,本就是一流人物。
惠玄听他提及谢无陵时,一时讶然。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是师弟之子。”
谢陵无心入这世间,他自然遵从他的意愿,惠玄作了一脸悲沉模样,同陆岐颔首:“可怜的孩儿。善哉——”
复又侧首,目光流向赵祚处:“从山施主,可为江南二子的画作所来?”
“从山今日未携花枝,不知从山可有缘分?”
“无妨,施主请。”惠玄侧身让步,领二人往寺后一书阁。
松溪寿眉
绕禅房,取小径,经寺后客舍院外,山溪烹寿眉,茶香蔓延开来。旁人不识,陆岐却识得。
谢无陵最爱之物——松溪寿眉。
平素便饮着,若是他某日无案牍之事,便会摆一小炉,执一茶匙,烹一壶来分尝。
陆岐停步院门前,眉间染了喜色:“可是有人在烹寿眉?”
“不过是过路文士,附庸风雅,施主还是跟上领路沙弥吧。”惠玄见陆岐往院里张望,遂退步挡身于门前,伸手合上了院门,催促道。
陆岐只得跟上众人步伐,往书阁。
但他仍是年少,好奇心耐不住,寻了个机会,溜了出来,寻到这一方客舍院门,茶香比方才散了许多。
他推开院门,步入院中,环顾四周,格局与其他客舍无异,只山溪青石上坐着一人,这人身前摆了一方棋盘,他捏子于手,久未落定。似是被启门的“吱呀”声所扰,那人将子归于棋舀,才缓缓道:“你事情处理完了?”
陆岐拱手,本想作揖,以致歉,听这声音,躬身的手微顿。不过须臾,他强自镇定,复作揖道:“是陆岐扰了山人。”
“无妨。”棋盘前那人起身,朝那烹茶处去,分了半杯茶,递予陆岐,“有些凉了,凑合喝吧。”
谁知陆岐却未接过他递来的茶,他方挑眉,便见陆岐屈膝伏身道:“父亲。”
这一举倒惹得谢陵眉锁成深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知晓自己忘了东西,却不知晓,这东西里还包含一个儿子。
谢陵将杯中凉茶饮尽,回身将茶杯放于桌案上,背身于陆岐,才道:“你先起来,至于父亲二字,许是你瞧错了。”
陆岐听其言起身,如旧时,顺其言语道:“许是陆岐认错了人,不知陆岐可否再问山人讨杯茶?”
闻言谢陵倒缓了口气,复分了半杯茶予他,陆岐接过,默然饮下,两厢无话。
倒是陆岐先破了这寂静:“家父也爱这寿眉,爱极了,山人也是?”
“嗯。”谢陵见着少年提及他爹时,眸光熠熠然,想来当是他极崇拜的人物了,如非是他认错,他说的便当是自己了。
说来这般,谢陵倒对之前的自己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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