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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陵燃了小炉火,起身问山溪讨了一瓢水,掺入白叶,替这少年烹一杯新茶。他不知为何,只是想如此做,又做得甚为熟练。
陆岐看着谢陵提镊调匙,待沸水走珠,又滤滓拂叶,分得半盏递至面前,不禁湿了眼眶。
他觉得自己比从山叔叔总是差点,大概就是他不能做到何时都面不改色。他揽袖拭泪,解释道:“让山人见笑了,幼时家父也是这般煮茶予我。”
“他,必然待你极好。”谢陵替自己掺了半盏,呷来一口,继续道,“不像我,幼时便是孤儿。”
“是啊,但在我眼里,家父待谁都极好,只是都旁人碎语他。他们不知他。”
“你知他?”谢陵笑着搭了一句,陆岐却沉思了半晌。
“我,不知他。但我知家父不当是世人所言模样。”
谢陵听他这句话,眉微展,复起身到陆岐身侧,替他添盏。
“那他当是什么模样?”
陆岐看着眼前人,这岁月似未在他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风节贯骨,清俊逸然。
他举杯做了恭敬模样,低声应道:“当是山人如今的模样吧。”
他这番话倒惹得谢陵无奈笑来,想嗔一句,又觉此举不当,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陆岐看着眼前人的笑颜,他想或许,那一笺“昭行”,当作此解;如此光景,如能再多些时日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
惠玄归来时,正看着谢陵替他儿子添茶,心下一紧。怔愣不过须臾,他回神便吩咐道:“今夜膳后,惠玄在寺门前候谢施主。”
“有劳大师了。”谢陵应声,颔首致谢。
今夜风大,月挂于空,却不太明亮。
膳后谢陵取了外褙,唤了小僮掌灯往寺门,却见候在寺门前的不是惠玄和尚,而是素来跟在他身旁,替他理事的小僧。
谢陵上前,全了礼数,询道:“小师父,惠玄和尚呢?”
“方才有人在门前留了信,师父拆开来看是一张五色笺,师父让我在此处等您来了,告知您而他先行了一步。”
“五色笺上可写了什么?”
“山门两开,入夜歌来。”
谢陵蹙了眉,五色笺本是真人之物,本该是约以情爱的纸笺,再故人去后多年,突然被人送来,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你师父可还有别的交代?”
“师父说今夜月色不好,山中要不太平了。”
谢陵依言抬首看了天,悠悠道:“今晚月色确实不好,遵照你师父言语吧。如明日我二人未归,你只管照常引僧诵经。”
复而又侧身向小僮交代道:“如我三日未归,你便去竹屋后,将那递信的鸽放了,待祁先生收到了,自会来替我收个尸体。”
话毕便撇下了二人,连灯也未掌,就着月光,下往山门。
清虚妙法
山下一寺,钟磬盘桓,山中一观,声色犬马。
昭行前住持皈依佛门前,曾是文士,后归了佛门,游方讲经过一段年岁,结下了不少善缘。这山中的清虚观主,便是善缘之一。
后来他于扬州一丘头抱回了谢陵,这才归了昭行,受命住持。
而清虚观主——妙法真人本是扬州的艺伎,被赎了身后,来了这雁山,于昭行寺后的旧观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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