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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一角，擺放著他年輕時在渡輪上的照片，白西裝，禮帽，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很有風度的樣子&znj;。南北問道：&1dquo;爸爸，你後&znj;悔回來嗎？”

黎鈞鴻竟下意識去往四下看，這是家裡，南北看見&znj;他眼裡掠過&znj;的警惕，她想他那時真是有前途的人。

&1dquo;後&znj;悔肯定有過&znj;，但總算熬過&znj;來還是幸運的。”黎鈞鴻想到幾位故友，悲從中來。

&1dquo;爸爸，國外好嗎？”南北對歐洲美國這樣的地方，特別感興。

黎鈞鴻在名校念的化工，當&znj;年是何等意氣，不說&znj;也罷。

&1dquo;好是好，可當&znj;時想的是再好也不是祖國。”

南北自然清楚後&znj;邊發生了什麼，爸爸不說&znj;，她也猜的出&znj;，她不必問苦不苦的事。

黎鈞鴻摸著書說&znj;：&1dquo;這十多年，本來要做多少事的呀！”

南北見&znj;他頭髮白得星星點點，安慰說&znj;：&1dquo;爸爸往後&znj;還是能大有所為的，日子&znj;好起來了。”

她心裡想的卻是，爸爸年輕時呆過&znj;的地方，不曉得這裡什麼時候能趕得上，她想留學，到更好的天地去。

她在家裡有點討好黎鈞鴻的意思，一個家裡，有三&znj;個子&znj;女&znj;，父母的愛要分散出&znj;去的。大姐見&znj;黎鈞鴻偏愛她，隱晦發過&znj;火，二哥也因為工作調動問題，跟夫妻兩個吵過&znj;，都&znj;覺父母並不只是虧欠小妹。

&1dquo;你頭髮搞成這個樣子&znj;，叫人看見&znj;，要說&znj;閒話的。”大姐指著她弄的卷花頭，有點指責的意思。

南北心道，你自己不漂亮，又懶得打扮自己，只好來說&znj;我。

她託了托頭髮：&1dquo;現&znj;在流行這樣的，很時髦。”她見&znj;過&znj;媽媽僅存的一張舊照，穿高跟鞋，塗口&znj;紅，真是迷人。她現&znj;在燙個捲髮算什麼呀？真是沒得比。

大姐很激動：&1dquo;你不好好念書，就&znj;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一點思想覺悟都&znj;沒有。”

南北說&znj;：&1dquo;我是沒什麼思想覺悟，我沒有任何崇高的革命理想。”

大姐氣得喊陳娉婷：&1dquo;媽媽，你看黎與時，她這個樣子&znj;，早晚會給咱們家招惹禍端，她已經有了資產階級腐化墮落的危險傾向！”

南北揶揄道：&1dquo;大姐，你下鄉改造得很成功呢。”

她還是那個樣子&znj;，她只對爸爸有好感，她並不喜歡她的姐姐哥哥，連一直嚮往的媽媽，日子&znj;長了，好像也不是最初想像中的那個人。陳娉婷受過&znj;刺激，她的旗袍西方款式的內衣褲叫人給掛到樹上，那是她黑分子&znj;的證明&znj;，所以，她變得特別不愛說&znj;話。

大姐被南北戳到痛處，跑到陳娉婷懷裡哭起來，說&znj;黎與時簡直是家裡的反動分子&znj;。大姐在一家紡織廠上著班，念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給了二哥，她心裡難受，她覺得自己前途很灰暗，她一點不想當&znj;工人。

南北對這種口&znj;號式的措辭，厭煩透了，陳娉婷沒有批評她，只說&znj;希望一家人能和睦相處，今天的日子&znj;得之&znj;不易。南北口&znj;頭答應，依舊我行我素會跟大姐對嗆，她沒有受氣的覺悟。到了夏天，又買的確良的料子&znj;，做成裙子&znj;，她唯一的那條布拉吉早送給了個子&znj;不高的同學。

七七年秋天，高考恢復的消息傳來，人都&znj;沸騰了，正&znj;兒八經的考試，整整斷了十年。人起先都&znj;不信，等看了報紙，聽到廣播，從城市到山窩，傳遍祖國的大江南北，人才信了，奔走相告。

這樣的消息，自然也傳到月槐樹，這時候，章望生已經斷斷續續病了兩年。

七五年的秋收，他還能參加勞動，再後&znj;來，精神越來越不好，失眠多夢，有了很嚴重的偏頭痛。邢夢魚的肚子&znj;一天天大起來，身子&znj;笨重，孕後&znj;期關&znj;節疼，總起夜，她的營養全叫嬰兒奪去了，自己四肢纖細，只有腰腹粗大，行動非常不便。章望生一夜要起來幾次，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去解手，他剛開始不是很習慣，後&znj;來便看淡了，這搞得他睡眠更差，等到孩子&znj;出&znj;生，更難睡個整覺。

院子&znj;里掛滿了嬰兒的尿布，邢夢魚坐月子&znj;不能碰冷水，這些活，便是章望生的。水盆里飄著嬰兒的排泄物，院子&znj;里，充斥著嬰兒的哭號聲，章望生疲憊不堪，他每天強撐著上工，回來要照顧女&znj;人、孩子&znj;，整個人迅消瘦下去，眼底郁青，□□和精神都&znj;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孩子&znj;生下來，有些先天不足，邢夢魚又沒奶水，章望生只好到人家裡去買些羊奶，貼補這個男嬰。但這孩子&znj;還是虛弱，跟只大耗子&znj;似的，細細的脖子&znj;，好像托不住腦袋。

剛開始，兩人頗有些相敬如賓的意思，慢慢的，多了張嘴，章望生掙工分很困難，邢夢魚抱怨便多了。她打那些錢票的主意，章望生不讓動，有一天，邢夢魚終於忍不住爆發，想要吵架了。

&1dquo;這本來就&znj;是人家給你的啊，為什麼不用&znj;？這是你清高的時候嗎？”她覺得很荒唐，不曉得章望生在堅持什麼。

章望生不說&znj;話，邢夢魚見&znj;他這樣子&znj;就&znj;來氣，她忍不住哭，說&znj;：&1dquo;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就&znj;叫我們娘倆餓肚子&znj;嗎？我無所謂，孩子&znj;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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