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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一團亂麻，依舊是貧窮、飢餓，沒有盡頭的勞作。邢夢魚曉得指責他是有失公允的，指責完了，十分後&znj;悔，淚眼吧嗒地說&znj;：&1dquo;望生，你別往心裡去，我是急了，我也不曉得你怎麼想的。要我說&znj;，南北好歹是章家拉扯大的，她父母找來，給一些酬謝難道不應當&znj;的嗎？我看她家裡人模樣，條件應該很不錯，我明&znj;白你拉不下臉找人家幫襯一把，但之&znj;前給的這些錢跟票怎麼就&znj;不能應急了呢？”
她記得當&znj;日南北走的情形，覺得很怪異，好像兩人有什麼血海深仇。不過&znj;邢夢魚後&znj;來也猜出&znj;點什麼，她有一次，打外頭回來，見&znj;章望生竟跪在水泥地上，只能看見&znj;個背影佝僂著，肩膀抽動，臉都&znj;貼地上去了，像是在哭，沒有聲音的，因為她喊了他，他眼睛很紅，臉上有淚水的痕跡。她曉得問不出&znj;什麼，就&znj;沒問，她等他進廚房做飯，在他跪的位置瞧了瞧，那兒有半個腳印，顯然是抹水泥時沒幹有人踩上去的。
章望生對她不差，邢夢魚對他很依賴，同時又容易生氣，無論他跟那個小姑娘有什麼，就&znj;算有些個什麼情愫，人家也已經走了，跟著那麼體面的父母走了，他用&znj;不用&znj;這些錢票，人家曉得嗎？
她想說&znj;動他，章望生輕輕道：&1dquo;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用&znj;的。”
邢夢魚說&znj;：&1dquo;怎麼不是你的了？望生，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死心眼，這明&znj;明&znj;就&znj;是給你的。”
章望生到底都&znj;沒被說&znj;動，可邢夢魚還是偷了個機會，拿去用&znj;了，兩人發生了很嚴重的爭吵，章望生少有地發了脾氣，他眼睛通紅，神情頹廢潦倒，像是丟了三&znj;魂六魄，整個人空空的，能飄到蓮子&znj;一樣的白月亮上去。
他打那就&znj;徹底病了，像章望潮那樣，總咳嗽，肺像是豎著兩排空管子&znj;，發出&znj;風箱一樣的聲音。邢夢魚要照料小孩子&znj;，還要顧著他，叫日子&znj;磨得幾乎想死，這樣熬到七七年，知青們瘋狂準備高考，人心動盪，都&znj;鬧著要回城。
章望生纏綿病榻，眼睛因為之&znj;前在油燈下給小孩子&znj;縫製衣裳也壞掉了，看東西模糊，他錯過&znj;了冬天的次高考。來年夏天，他勉強能下地，邢夢魚每天奔波於回城的事情，他守著孱弱的小孩子&znj;，沒能參加七八年七月份的高考，這個時候，離七七級大學生入學已經過&znj;去了兩個月。
第47章
七八年的春天，南北到&znj;北京念大&znj;學，她讀的西語系英語專業。黎鈞鴻特別高興，他覺得&znj;女兒&znj;很爭氣，事實也是如此，夫妻兩個坐火車去送她，到&znj;了北京，他們一塊兒&znj;逛了景點，下館子吃飯，南北雄心萬丈，覺得&znj;前途一片光明璀璨。
她的同學年齡差距很大，來自各個階層，有的人已經&znj;成家，有的人在鄉下插隊多年，她的年齡正好，讓那些年紀大&znj;的羨慕，說她一點也沒耽誤，生正對了年景。南北心道，誰還&znj;沒吃過苦麼？她很快在校園裡如魚得水，和其他人那樣埋頭苦學不太一樣，她是輕盈的，懂享受的，她覺得&znj;每天的太陽都非常明媚，要學習，也要生活。她的身影在各大系的課上都出現過，到&znj;處蹭課，聽課，她喜歡大&znj;膽發表觀點，因為七八年就提出了思想解放，所有人都很熱忱、踴躍，他們對於&1dquo;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問題，展開激烈討論&znj;，對於過去十年也開始大&znj;反思。
七八年的八月，復旦大&znj;學一位中文系的學生發表了小說《傷痕》，大&znj;家讀了，聚在一起對過去進行了一場清算和批判。南北跟中文系的同學一塊兒辦詩社，辦刊物。跟經&znj;濟系的譜曲子，創作歌曲。她還&znj;到&znj;哲學系去聽老師講弗洛伊德、存在主義，這一切太鮮了，太震撼了，在這片土地忙於各種鬥爭、勞動改造之時，原來，遠在天邊的西方思想界已經對斯大&znj;林的問題爭論&znj;不休了，這讓南北大為吃驚。
她在七九那會讀到了李澤厚的《批判哲學的批判康德評述》，大&znj;家對社會主義的危機，都非常關心，大&znj;學生們乃至整個知&znj;識屆，有了自己的批判目標，可令人苦惱的是，當初用來批判的武器，現在成了要批判的對象，馬克思主義的階級論&znj;，被大家強烈地否定了。
&1dquo;那就應該關注人本身&znj;，立足於人，人道主義。”南北慷慨激昂地在討論&znj;中發言，同學們非常認同，他們都認識她，她是很會唱歌、跳舞，交際的漂亮姑娘，有見解，有思想，所有人對她印象都特別美好。
唯一反駁她的是馮長庚，他是七八級國政系的學生，他長高許多，瘦瘦的，完全是個年輕男人的樣子。他又跟回了父親的姓氏，徹底離開月槐樹，南北已經&znj;好些年沒見他，她發現馮長庚這人有一點肯定是沒變的，那就是跟她唱反調。
南北微笑&znj;：&1dquo;那你覺得&znj;往後的政策，應當立足於什麼&znj;呢？”
馮長庚說：&1dquo;我不知&znj;道，但你說的人道主義一點不稀奇，幾百年前西方發展資本主義之前，就有了這些思想作為支撐。你說這些，是希望我們國家走資本主義道路嗎？”
這時學校里詩歌特別火，很多人愛寫詩，讀詩，大&znj;家積極投入對語言的使&znj;用中去，不再是以往那種特定的、全民一致的口號式表達，這種感覺特別好，每個人都覺得&znj;自己眼界拓寬了，來到&znj;了世&znj;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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